徐怀在宫中陪建继帝用过午膳,回到新宅,看到韩圭在院子里陪同王孔与朱桐说话,郑屠却不知去何处忙碌了。
“徐侯回来了!”王孔还是谨小慎微的性格,看到徐怀走进来,忙站起身来问候。
人的命运际遇殊异,徐怀在岚州与王孔、沈镇恶、燕小乙三人相遇时,王沈燕三人乃是莫逆之交。
第一次北征伐燕之后,王孔选择追随王番,此时还在王番身边任事。
却非王番不照顾身边人,实在是王番乃士臣出身,摆脱不了旧有的桎梏限制,他受命出领荆湖北路兵马都部署,执掌荆北的兵政、训令、征戍之事,却没有办法干涉统兵将校的任命、提拔。
因此无论是王孔也好,郑寿也好,协助王番处理兵政操训诸事极是勤勉,却始终没有正式统兵的机会;王番几经极力争取,也是这次淮南大捷之后,为郑寿、王孔奏功得授武散官振武校尉。
沈镇恶、燕小乙选择追随楚山,燕小乙此时在楚山行营左司马院任参军事、都虞候,执掌刺院、马步兵院;沈镇恶却在奔袭太原一战壮烈战死。
却是朱桐、朱芝兄弟二人,一直以来都顺风又顺水。
昨日韩圭、郑屠、乌敕海、牛二、苏蕈、徐惮等人都随徐怀进宫参加大宴,王孔却没有资格参加宫宴,也是到这时徐怀才见到王孔。
坐下来闲聊,却是王番一早去了枢密院商议剿匪之事,不知道徐怀何时能从宫里回来,让王孔过来候着。
昨日连轴两场饮宴,特别是回到新宅,大家开怀畅饮到深夜才散场,但是要谈的事太多,徐怀当时也琢磨不透朝中太微妙的形势,更多还是听胡楷、朱沆他们谈朝中事,并没有谈及楚山的诸多打算。
不过,徐怀途径汉川遭遇贼军,从权调了八百甲骑入驻双柳庄震慑贼军,徐怀甚至在动身赶来建邺之后,命令范宗奇等人伺机行事,可以寻机歼灭、驱逐聚集于双柳庄附近的贼军。
朝中没有谁能说徐怀之前的决定有什么不妥之处,那接下来荆北清剿湖寇,楚山要不要在一定程度上参与进来,就有很多的操作空间。
无论是王番,还是荆湖北路监司其他官员,主要还是希望楚山精锐能参与清剿湖寇。
荆湖北路兵马都部署司所属的将吏也不排斥这点——他们基本上都参与过淮上防线的轮戍,甚至还有不少将吏曾进入武士斋舍修习过,对楚山军的武力强悍、作战彪勇,他们是深有感受的。
湖寇即便都是乌合之众,但十数二十万人马在荆江以北肆虐,规模更大的饥民也被鼓躁起来,朝廷却仅允许荆湖北路从淮南调回两万兵马回去,还需要守一万兵马在淮南轮戍,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拒绝跟真正的悍兵强将并肩作战?
至于争功,也要有命才能去争。
徐怀现在从宫里回来,听王孔说过王番迫切想挽留一部分精锐在荆湖北路参与剿匪的意思,就令郑屠安排车马赶往枢密院,将在枢密院商议剿匪之事的王番以及荆湖北路转运使司的两名官员接到新侯府来。
楚山主要是防备京西、河洛之敌,肯定没有办法调主力南下剿匪,倘若侨置之事最终能得朝中允许,徐怀告诉王番以及荆湖北路转运使司的官员,楚山会出兵参与平定汉水以东、汉川南部的乱事。
千汊浦在当世只是概称,实际地域大体相当于后世的汉口等地区域,上古乃是云梦泽的一部分,地势低陷,江汉相交于此,诸河随地势流淌,没有大堤约束,水情变幻莫测,地方一直都无法有效治理,此时反而成了饥民聚集之地,与当地受排斥欺凌的渔户船民搅和在一起,变得更加复杂。
然而听徐怀说,楚山要在千汊浦侨置一县遥领之,相当于从鄂州北部生生挖走一块,荆湖北路转运使司的两名官员,都是一愣,沉默着不知道要如何应答徐怀。
王番起初也是沉默,等到荆湖北路转运司两名官员告辞离开后才问道:“楚山为何有此想?”
“我午前进宫,还没等我诉苦,陛下就先诉起苦来,”徐怀说道,“目前陛下欲重新将淮南分置成淮东、淮西两路,除了庐州、扬州归中枢直辖外,在淮河南岸形成以寿春、楚山两城为核心的淮东、淮西大营负责抵御徐宿之敌,总计将编列兵马十六万众。到时候除了地方自征自支外,朝廷还筹划着每年额外拔付一千二百万贯饷银及一百二十万石精粮。以此数核算,楚山需要朝廷每年额外拔付六百万 六百万贯饷银以及六十万石精粮,但朝廷现在拿不出这笔钱粮,只能另辟蹊径……”
徐怀跟韩圭说道:“你拿我的名帖前去省院,找有司商榷侨置之事——此事非同小可,陛下要楚山与有司拿出具体的条陈,再召大臣议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