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太原城十里处的杨家兵大营共分为七个分营,除杨继业自己统率的中军外,延定、延安、延辉、延德、延昭各带五千人成扇子形在中军周边布防,七郎杨延嗣因其年纪小,又属初次上阵,只配给了他三千军卒,且为方便照顾,又把他的大营安在了杨继业中军大帐的屁股后面。
几个中军卫士按照杨继业的命令抓捕七郎延嗣去了。
因为距离很近,片刻之间,中军卫士们便把五花大绑的杨延嗣带了过来,绑在了中军辕门内飘着“杨”字大旗的碗口粗的旗杆上。
十八岁的杨延嗣没有一丝惧怕,他有的只是后悔。实际上,他在误闯宋营遭到宋军伏兵如雨般乱箭的时候,便已经产生了重重的悔意:
我该死,我该死,我真是该死啊!我为什么如此草率地行事?我虽然向父亲提出过乘潘仁美遭受箭伤派兵偷袭宋营的计划,可是父亲并没有同意我这个计划啊!当时父亲是怎么说的呢?“……今天我们用不着这一套!宋军本来元气未受大伤,军心也不乱,而且潘洪这个人在作战用兵上称得上是足智多谋,他必然会有所准备的……”一点不错,父亲当时就是这样说的,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听进一句呢?
是年轻气盛?还是骄横无知?或者是经不起夸赞?一夸就懵?反正自己白天立了一点芝麻大的功劳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严格地说,那算个什么狗屁功劳呢?无非就是射了潘仁美一箭而已,想想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他们,杀了多少辽兵,打过多少胜仗,谁又曾有过一丝的傲气呢?看来自己真的该向哥哥们学习学习了……
潘仁美这狗娘养的,他怎么就那么神?他怎么就知道自己要去偷袭宋营呢?咳!那一刻,当宋军伏兵对自己万箭齐的那一刻,自己就知道错了,全错了!三十二岁的红脸汉子为自己身挡飞箭受了重伤,花甲老卒为护卫自己也是腿部中枪血流不止,二百个弟兄眼睁睁丢了性命……嗨!说这些话有何用?自己真的是万死难饶啊!
中军大帐里,斩杀杨七郎的命令吓坏了众兄弟,大郎杨延平镇守火塘寨没有在此,二郎杨延定这一会儿就成了主事的长兄,他向众兄弟使了个眼色,“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的面前,焦虑又慌张地为七弟求情:
“父亲大人!七弟虽说犯了军令,但他也是为了保全河东的江山社稷
啊,况且他白日里刚刚立有战功,就请父亲大人从轻落吧!”
延安、延辉、延德、延昭一齐跪下求情:“爹!饶了他一命吧!”
杨继业毫不犹豫地切齿怒道:“他未经允许,擅自出战,伤我士卒,乱我军心,如此地目无法纪,我定斩不赦!”
延辉反唇相讥道:“爹!您若斩了七弟,恐怕军心就更乱了!”
“你说什么?”杨继业把虎目一瞪,虎目中射出寒光,不仅四郎心里惧怕,就连其他四兄弟也是噤若寒蝉,默默无声了。
有人说:多子多女难教养。也有人说:人多了乱,龙多了旱,鸡多了不下蛋,媳妇多了无人做饭……这种状况在多数人家大抵如此,而在杨继业的家里却恰恰相反,他有七个儿子,两个女儿,再加上五房儿媳妇,人不可谓不多,但儿子们却孝敬、女儿们却乖巧,媳妇们却勤快,绝对是友好和睦,亲善融洽,令父母大人放心。
什么原因呢?杨继业认为完全来源于他威严的家教!
当然,杨继业也知道光用威严是带不好儿子们的,他需要讲出道理来说服几个孩子,于是,他换了个稍显慈爱的眼光告诉四郎延辉:“我以法治军,赏罚分明,七郎他是咎由自取,别人的军心怎么会乱呢?”
四郎延辉被问住了,一时间无话可说。
六郎延昭却阵阵有词地反驳道:“爹呀!您说的道理我们都明白。可您说的这些都是军法大道理,法不让情,并不意味着情就无用。我们跟着爹爹南征北战,为的就是保家卫国这个情,而这个情是不需要用法来约束的!爹爹呀,您老方才讲到了赏罚分明,那么我请问爹爹:七弟今天白天箭射敌军主帅潘仁美,立下战功,您老奖励他了吗?立功没有奖励,犯了错为何就一定要受惩罚?这不公平!”
这次轮到杨继业语塞哑口,不知如何回答了。
延昭向前跪爬了几步,又恳求道:“爹!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七弟的武功底子好,进步快,将来准比我们几个做哥哥的都要强的多……眼下救援河东一役正在用人之机,您就让七弟戴罪立功吧!”
延安、延辉、延德齐声附和道:“是啊!爹爹饶了他吧!”
杨继业对延昭这一番陈词更是难以反驳,当下,还有什么事情比救援河东重要呢?他“哼”了一声,走出帐外。
延定、延安、延辉、延昭等跟着爬出哀告:“爹爹,您说话呀?”
五郎延德更是自作主张道:“爹!我去放人了!”
“你敢!”杨继业冷冷道:“我意已决,延嗣必须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