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延定和六郎延昭已经注意爹爹老半天了,他两个人感觉非常的奇
怪:歼灭宋军两万,己方无一损伤,这样大的胜仗,却不见爹爹有一丝一毫的笑意。为的什么呢?他手击着“莫胜坡”的石碑,嘴喊着“莫胜!莫胜!莫该取胜……”,怎么就不该取胜?此时此刻,他踌躇徘徊在死难宋军面前,凝视沉思在数千尸骨堆里,既缄默不语,又面沉似水,似乎只是在苦苦地思索,他又在思索些什么呢?
延定向延昭使了个眼色,走近父亲问道:“爹!您在想什么呢?”
延昭也靠近父亲身前,柔声问道:“您老人家这一辈子东征西讨,立马横刀,大仗打了无数,杀人也不计其数,可从未见你老皱过一下眉头,今儿个打了大胜仗,您老怎么倒仁慈起来了?”
杨继业长叹了一声:“是的!我们是打了个胜仗,可是这样的胜仗有什么意义呢?”他象是在问两个儿子,又象是在问自己。
山野狂风吹起了他的大红披风,犹如一面大旗,猎猎做响。
父子三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片刻后,杨继业又自问自答喃喃言道:“连年征战,尸横遍野,全都是我们中原民族的内耗与自残!我横刀立马,杀人不计其数,可是杀过来杀过去,江山依旧破碎,百姓仍然受苦……这样的胜仗我打了又有什么意义?我杨继业什么时候能为中华民族的统一打几个胜仗呢?”
延定、延昭明白父亲的心事,但他俩只能静听,却不敢打断。
杨继业望着两个儿子,知道自己的宏图大业一时片刻尚不能交底,只能慢慢地影响他们,引导他们,规范他们……他亲切地搂着延定和延昭的肩膀向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叮咛道:“为父年迈,这个问题或许一辈子也解决不了,你们年轻人却应该好好的想一想啊!”
两万砍柴兵全部被歼的消息传到了横山涧宋军大营中,在太宗君臣中引起的慌乱却是爆炸性的。十万人马损失两万,本身不算什么。可是,这仗打的那么神,那么妙,那么呱呱叫,的确使大家感到可怕!
别的人还好说,先锋高怀德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立志收复,统一中华,完成先皇太祖的三大遗愿,这是高怀德非常看重的大事情。可自杨家出兵以来,宋军节节失利,一败再败,却不由得令高怀德大失所望。
他晚饭也顾不得吃,急匆匆地向呼延赞打了个招呼,便大步跑到太宗和八王的中军帐里起了牢骚:“这个杨继业,没想到竟如此的通天文识地理,运筹帷幄,用兵如神,他可真是云长再世,卧龙重生啊!”
高怀德这话并不算夸张,他讲的“云长”乃三国中关羽,“卧龙”乃三国中诸葛亮,关羽有勇但却缺乏韬略,诸葛亮有谋但却不会厮杀,眼前的杨继业一人怀有他二人之长,确实是宋军的死敌!
八王赵德芳也在一旁频频颌、声声肯定:“是啊,是啊!河东太原有这个老家伙挡道,我们只怕是……”他本来的音调很高,望了一眼叔皇太宗,才把话语放低,痛楚地说完:“永远也收复不了啦!”
高怀德又像个说相声中捧哏儿的,连连点头证明:“一点不错,一点不错!能征善战、知天文、识地理的将军,我听说过无数。但向杨继业这样,把云来雨往的时间掐算的那么准,还能利用雨来雨止部署下如此漂亮的伏击战的……当是寥寥无几啊!”
赵德芳像做总结一般,心事重重的告诉太宗:“叔皇!看来先皇三大遗愿中的‘欲收河东’,必当‘先收令公’啊!如果没有招收杨令公的锦囊妙计,那么叔皇啊……这个仗,我们也就不要再打了!”
别看这两个人接的快,传得快,带点幸灾乐祸,似乎还别有用心,但他们讲的都是实情!这一点,太宗深信不疑。他思前想后,最终无力地颓坐在龙椅上:“算了!传朕喻旨,准备班师回朝吧!”
“且慢!”随着话音,从帐后转出一位青衣文士,口中吟道:
“军心怨气冲九天,无力收复旧河山,
妙手呈上招降计,保君唾手得太原!”
这一随口而占的小诗并无什么精绝之处,宋太宗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了这个文士的双手:“杨参议!你方才说什么?招降计?你有招降杨继业的妙计?快!快!快与朕讲来……”
这个青衣文士姓杨名晟原字光义,后因避太宗名讳改为光美,是宋太宗御驾前的五品参军议事,也就相当于现在的作战参谋,他原系河东大同府人士,正当不惑之年。他与河东汉王朝中左丞相丁贵乃是幼年同窗,有很高的文才和谋略。十六年前,因为看不惯刘继元父子的治国方略,他愤而离开河东,投到宋营。又凭着自身的才干,得到宋太祖和宋太宗两任君王的赏识。这次宋军兵讨伐河东,因其军事上的才能再加上他与丁贵的同乡同学关系,太宗赵光义专门点名让他随军而来。
他调皮地埋怨道:“关键时刻,陛下是把我这个参议丢脑后了!”
高怀德在他背上猛击一掌:“小子,丢了谁也不会丢了你!”又亲热地把杨光美推拥至太宗面前:“快把你的招降计说给万岁爷和八王殿下!你
小子若将杨继业说服来降,我请你连喝三天美酒,连唱三天大戏!”
杨光美胸有成竹地表示:“好哇!高王爷您就先备好等着!”又转过身向太宗和八王请战:“陛下!八王殿下!臣虽不才,愿深入虎穴,略施小计,说服那无敌将军的杨继业来归顺您大宋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