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锄头落地的声音,井边有人挣扎一下,就此寂静。张老爷自言自语道:“死了岂不干净?你这死丫头,却也如此肮脏。这世上,死人才是最干净的。”锄头落地的声响又重新响起,一下一下挖得用力。
展昭浸在水中,只觉得身上冰冷,开始微微发痛。他将袖箭插在井壁的缝隙中,往上摸了摸,触手皆是滑腻的青苔,要爬到井口实在难于登天。何况还不知道张老爷会挖多久,如果现在贸然动弹,只怕会被他发觉,更是不可能逃脱了。
“这些桃花还是新摘下来的,铺在你身上,也沾点花香。”张老爷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像是和自己的心上人说话一般。展昭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在深更半夜葬花了。
忽然挖掘的声响止了,只听张老爷突然道:“奇怪,这井怎么会坍了一大块?”他的语气一下又变得凶狠,脚步声也离井边越来越近。展昭不由苦笑,自己一条命终究还是要葬送在这口井中。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恐怕也只能自认倒霉。看来之前在井里看到的倒影真的不是他的错觉,难道龙飞叫自己小心便是如此吗?
只听对方的脚步声响已经在头顶上时停住了,一个烧着的火折子呼的一声落了下来。展昭连忙潜下水中,火折浸水发出嗤的一声之后熄灭。顶上方才有人小心探下头来,瞧了半天,自语道:“原来没有人……”
展昭等到张老爷走开方才从水中露出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可还没调匀气息,就听到一阵搬石头发出的声响。他立刻明白过来,张老爷虽然没瞧见人,但是为了谨慎行事,还是要用石板把井口彻底封死。他就算有这个能耐爬上去,可支撑着触手滑腻的青苔,根本没有办法从井下把石板推开。他虽武功极高,可是眼下除了等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忽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花儿花儿,你到底要说什么?这里好黑,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挪动石板的声音戛然而止,张老爷的声音反而有些慌张:“你……你怎么来了?”
张公子轻声笑说:“花儿要我过来瞧瞧的,爹爹乖,爹爹莫怕啊。”
展昭本来已经冻得麻木,听见这句话时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有什么念头闪过,这彷佛是一道契机,抓住之后所有一切都可以解开了。
张老爷却许久没有说话。
只听张公子小声道了句:“入夜以后这里又阴森又可怕,我不想待了。”
张老爷立刻接上一句:“来,我送你回去。”
展昭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渐远,方才摸到井壁,用袖箭插入缝隙之中,一点点往上挪。他全身已经冻得麻木,动作也不怎么灵便,只一会儿就觉得气息变粗,抬头一看,离井口还有长长一段距离。他喘了口气,又接着往上爬,突然身子失重,又摔回水中。这下摔得极重,全身骨骼几乎要散开来。他歇了一会儿,又凭着一口气慢慢往上爬,这次爬到一半的时候,又听见脚步声响起。展昭进退两难,如果再潜下水去他只怕再没有力气逃脱了,可是留在这里很容易被人发现。
忽然一根麻绳垂了下来,一直延伸到水中。
上面的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展昭隔了片刻,方才握住那根麻绳,在手腕上缠了几道,沿着井壁慢慢向上而去。待离井口还有三四尺距离的时候,他松开了麻绳,提气向上一纵,眼前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眯起眼。旭日东来,晨曦烂漫。展昭不由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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