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袋烟的时间,父亲在家听不见门外再有说话声,于是就开门探出头向外张望,一看商人还在门前坐着。
商人听到开门声,扭头看见父亲,马上站起来推门就往里闯。父亲一看商人这么无赖,不经他让就往远离闯,于是就往外推。商人可能就认准了父亲,尽管父亲把他推得跟头把式的,但他还是往里挤,挤进院子二话不说找了一条板凳一屁股就坐到了板凳上,说今天让拉也得拉,不让他拉也得拉,他今天就认定了父亲,也认定了丛台牌香烟。
商人那种锲而不舍雷打不动的精神终于打动了父亲。父亲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才说:“我问你,你们日本人都抽东洋烟,俺这土造的香烟你们日本人能抽得惯?再说,你经销俺的香烟也不怕赔钱?”
“不怕的”,商人说:“厂长阁下,你请尽管放心,我就是一个日本商人,你卖货我出钱,我们互利共赢,这有什么好怕的?”
母亲,奶奶没给商人好脸。黑子更是发怒不止。
商人似乎对我家人的表情根本没在意,依然喋喋不休地讲着他他要经销烟卷的理由和优势。也许商人坦诚的肺腑之言感动了父亲,刚才对他的戒备之心不知不觉没了,似乎恍惚之间又对商人产生了好感。
二叔二叔在一边一眼一眼地剜腾商人,不让父亲搭理他,小声说:“万一他是日本人的密探,咱这的情况他不都知道了。”
父亲说:“跟不跟他做生意咱跟他聊聊再说,他要真是日本人的探子就你大哥我这个眼力,还能识不破他?跟他聊聊,不行咱再拒绝他也不晚。”
父亲在灭鬼八仙是头领,在家更是当家人,烟厂他说了更算。他把二叔推到屋里就跟商人聊了起来。一聊才知道,这个商人的确是个日本人,他叫弘康竹一,在邯郸城西南庄开了一家株式会社,只要能赚钱他啥买卖都做,香烟能赚钱这个商机他自然不会放过。
四个舅舅听说父亲要跟日本人做生意,马上从烟厂跑进我家。大舅张口就阻止父亲不能跟日本人生意来往,担心被算计。
父亲有自己的主意,他想,只要能赚钱为乡亲们办点儿好事,让村民有吃有喝攒足了气力抗日,那怕高空走钢丝他也要试一试。今天他通过跟弘康竹一业务谈判,初步对他有了基本的了解。从交谈中父亲发现弘康之一并不像日本军人那样,大谈东亚共荣,建立王道乐土,而他对中日战争和军政大事只字不提。
第二批香烟被弘康竹一当天就拉走了,到城里很快就整车运到了外地。父亲不显山不漏水就赚了一大笔钱。
虽然父亲的香烟厂做得很红火,那些得到实惠的失地村民也都挣了钱,但父亲的抗日依然没放弃。最近他听说谷口为了稳定邯郸周边一代的治安秩序,下令龟本对周边所有村庄进行大搜查,要肃清这一带的一切抗日分子。
当时,铁路西就父亲这一支民间抗日武装,那时候刚刚开始跟龟本接触,还没有跟龟本真正暗斗起来,只不过邯武路上龟本的小马车遭了几次偷袭,谷口就有点儿担心起来。所以,谷口就命令龟本进行大搜剿。
父亲考虑到沁河村离孟庄较近,担心哪天龟本突然闯进村子大搜查把枪支和弹药搜出来在惹了麻烦。于是就组织力量把二叔屋里的炕洞进行了加深加宽,把所有的枪支弹药都藏进炕洞里,实施了枪支集中管控。
没有了后顾之忧,父亲的心情似乎轻快了许多。他一边做香烟,一边跟二叔和宋老师研究杀鬼子的事。
二叔对父亲的生意不咋上心,但他对杀鬼子很上心,他一听父亲又想活动活动马上就跟他建议,组织灭鬼八仙的弟兄骚扰森岛一回,一来打一打森岛的嚣张气焰,二来给龟本一点儿颜色看看。
父亲琢磨琢磨心想,也是时候了。于是就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午后,父亲带着三妮子,包子,草上飞,宋老师,脸上都涂抹了黑锅底,悄悄来到村北庄稼地一片隐秘处,瞅准时机突然向正在监工的几个鬼子开起了枪。
监工的鬼子一看有人袭击他们马上开枪迎战。
枪一响,森岛和那些监工就乱了套,因为他们都没有任何准备,父亲这一打森岛和那些监工纷纷躲藏。由于父亲有备而来,几个监工来不及应战,一阵枪声之后,转眼就有两个监工死在了父亲的枪口下。森岛一看两个士兵被不明身份的人突然打死,吓得“哇哩哇啦”直喊叫,举着枪胡乱射击。
这两天马二流子闹肚子不能上工,二叔正在地里替马二流子干活,突然听到枪声立刻就知道父亲他们来了,他怕劳耕队的乡亲被子弹伤着,就赶紧大喊让他们都趴下,又故作惊慌地大喊让森岛他们赶紧藏起来。
森岛躲在一颗柿子树后,仗着胆子冲着枪声方向问:“你们是什么人?”
包子从庄稼地里露出黑乎乎的脸回答:“我们是杀鬼子的祖宗,灭鬼八仙!”
森岛一听灭鬼八仙,立刻紧张起来,胡乱放了一阵枪,丢下两具尸体带着其他的几个监工撒腿就往孟庄跑。
庄稼地发出了二叔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