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黯然:“对不起,把你连累了。”
“你快走吧。”蓉姑说:“帮我跟珍珠说声对不起。”
听了这话我是又悲又气,一脚控制不住就踹向那铁链缠着的大门:“我踢爆你的大头,叫你不管,叫你不管,你个死人头。”
好吧,我把这门当做殷九的脑袋了。
“请问这扇门碍着你什么事了?”身后突然有人问,声音低沉清冽,十足好听的男中音。
我的心脏猛烈地跳了起来,脑袋一片空白。我就是死也不会忘记这是谁人的声音——殷九,殷九。
居然能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碰见他。
自那夜西湖一别,做梦也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他。怎么办?怎么办?我该如何面对他在说了那些不可饶恕伤人心肺的话之后?
他好吗?有没有恨我?有没有怨我?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是瘦了还是胖了?还有他身上的伤痊愈了吗?
太多太多的问题太多太多的回忆汹涌而来,我禁不住扶额叹息:怎么就突然见面了呢?怎么就一点也没有心里准备呢?
我低着头慢吞吞地往边上移动,心里不停叫嚣: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如此欢喜又如此忐忑,如此自欺欺人。
“站住!”慢条斯理的两个字,却让我感到压力层层而来。
我的额头渐起虚汗。
“听见没有,公子让你站住?”一个人影横刺刺地拦在我的面前。
我抬头一看,却是经常跟在殷九身后的立丰。
立丰张嘴怒喝:“是你,欧阳蝶兮,你竟然还有脸来见我家公子!”
我擦汗:我不是来见你家什么劳资的公子的好不好?纯属巧合的好不好?
立丰一把拽住我的斗篷,像拎一只小狗一般将我拎到殷九的面前:“主子,如何处置?”
“我又不是你们百花楼的人,凭什么处置我?”我瞪了他一眼。
“咳咳咳咳——“殷九捂嘴咳嗽。
我立马将视线投向了他。
“主子,您没事吧?“立丰焦急地丢下我:“是不是受凉了?”
“你的伤还没好吗?”我问。
殷九抬起头来。
视线两两相对,我忽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他果然是瘦了。
那只执娟帕捂着嘴角的手掌瘦的可怕,从我的角度望过去,能够清晰地看到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隐在惨白的表层下面纵横如老树根盘错,指甲倒是一如既往修建的整整齐齐,失却了晶莹的色泽,闪烁着白荧荧的冷光。
我鼻子一酸,泪水慢慢地聚上眼眶。
殷九还在不断地咳嗽,一直咳的脸色血红痛苦地弯下腰去。
“公子,我们快回去吧!”立丰吓得面无人色。
殷九缓缓放下捂着嘴角的手掌,在立丰的搀扶下蹒跚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方浅褐色的娟帕从他的手心里滑落,经风一吹,落到我的脚边。
我头脑一热,弯腰捡了起来,蹭蹭蹭跑到他的跟前:“您的手绢掉了。”
殷九脚步一滞,茫然地暼了我一眼,僵硬地从我的手里接过娟帕。
“谢谢。”他说。
然后擦肩而去。
我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在心里狂喊。可是这一切太迟是吗?伤害已经造成了是吗?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在我身后不远处又响起,久久不断。
我倏然回头,泪眼朦胧中看到几株怒放的红梅下,墨黑的披风荡起一抹凄美的弧度,殷九瘦削的背影在花香弥漫的午后显得越发地单薄。
一旁的立丰焦急又无可奈何:“主子,咱们进去吧,等会让术先生来把把脉。”
殷九却依旧固执地抓着一截梅花枝不放,固执地在冷风中咳嗽。
立丰蓦然回头,对着我横眉竖目,龇牙咧嘴。
我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过去,挽住他的胳膊轻声说:“我扶您进去吧?”
高贵的满洲公子怔了怔,低头盯着我那只挽着他胳膊的手,好一会,终于还是迈开了他高贵的步履。
“你的伤好了吗?”我边调整着他的步伐,边小心地问着。
他点头,忽又摇头。
“到底好了没?”我被搞糊涂了。
“公子咳的厉害,特别是夜间,咳起来根本无法入睡。”身后的立丰插嘴。
我心里一痛:“喝药了吗?”
“嗯。”殷九简短地回了一个字。
我低头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心想怕是那一次被秦子裕伤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