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面无表情地沉默。
“对了。”他自说自话地搂过我的肩头,推着我往里院走去:“那日我醉的厉害,竟想不起与你是怎么分开的?”
我的脚步一滞,身子又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轻描淡写,说醉酒忘事?却不知那一日,与我则是天翻地覆的屈辱,是否应该提醒他将一切都照旧忆起?
我强行挣脱他的牵制,侧身一挪,往四周的梅林扫了一眼——这些梅树必是不日前才移栽过来的,他深知我喜梅,如此煞费心思讨我欢心,终究还是有一些真挚的情义。只是我与他一路行来,多是磕绊与风波,我每退一步,他必定每进一步,到如今稀里糊涂成了冤孽。
罢了罢了。
“到底怎么了?”他擎着眉头靠过来:“那天见面还好好的不是?今日为何老给人甩脸色看?”
又提那日?我两眼一阵发黑。
“郭络罗。殷唐。”我心灰意冷地叹息:“你我之间,也许已经说不清谁欠谁多一些,只是无奈上天注定我们缘分浅薄,从今之后,你不必再心心念念,好好做你的贵公子罢。”
“若你执意如此,也总得告诉我一切因何而起?”殷九墨色的眼底满是无措:“我哪里做的不好,我一定改,你莫拿这种气话吓我。”
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莫过于一个人做错了事,还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进而理直气壮地去质问他人!
“我不想解释,我也不屑解释,你好自为之!”我冷冷一晒,满面嘲讽,拂袖而去。
“好好。。。。。。你不愿多说我也不勉强。”他牛皮糖一般地跟了上来:“我今日帮你约了巡抚大人张勄,商讨一下盐引一事,一起过去吧?”
我刚要迈出去的脚步顿时就粘在地面上了。
一句话一针见血,霎时点中我的死穴。
我的内心开始了天人交战:去还是不去?
若是下决心与殷九一刀两断,这巡抚衙门就断断去不得,否则后续不绝,拖泥带水,何时才能了断无法预料。
只怕一来二去,无尽无期。难道竟要我将以往当做什么也未曾发生一般继续与他虚与委蛇?
然而,若是当真错过这次机会,那么盐引续签绝对可能要落空,没有殷九引荐,张勄不会将我此等平民放在眼里,哪怕我间接穿引帮他找了一个天真纯美的小娇妻。
若拿不出十万两银子,让我倾家荡产用踏雪山庄相抵,却是万万也是不能接受的。
“我们走吧,莫让巡抚大人久等为好。”殷九像是看不到我的纠结,自说自话地来牵我的小手。
我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出了宝雄寺的后院,呼啦啦地围过来一群伺候殷九的下人,殷勤地嘘寒问暖。其中不乏立丰与小井子,还有一个长相略带忧郁的银衣人远远地站在马车旁,正关切地望着我身边这位,因为冷风吹来引起几声简短咳嗽的贵公子。
此银衣人我见过——打群架那一晚与沈飞扬比毒药争斗的死去活来的那一位。
此刻咋见,心中难免发憷,也就将立丰与小井子那一日对我的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忘在了脑后。
我赶紧甩开殷九的手掌,一溜烟地钻进了自家的马车。他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厚着脸皮也跟着钻了进来。立时,我家那狭小的马车被塞的满满当当。
“滚出去!”我断然娇喝。
“不滚。”他毫不客气地掠了过来,呼出的热气夹带着唾沫星子扑满我一脸:“心肝儿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上次在马车里。。。。。。那种滋味蚀骨**,我永生难忘。。。。。。”
言未尽,一手已探入我的衣襟。
我怒目圆睁,双唇咬的几乎要滴血。奋力抬手抓住一旁矮几上的茶杯狠狠一摔,一片碎瓷被我紧紧地捏在指尖,凶猛而又迅速地贴上他脖间的大动脉。
“你最好别动,否则我一不小心就会在你那里扎上一个血洞。”我一手揪着他的衣襟,一手抵在他的下颌,语气冷冽:“九公子,你要玩女人,百花楼多的是。”
他一下子就愣在那里。
他的脸色倏然转成青白,一双黑亮的眼珠子显得更为碜人:“这是为何?一直以来我费尽心思讨好你,竟换来你如此相待,在你的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我讥讽地勾了勾嘴角:“水至清无鱼,人至贱无敌!”
一句话气得他两眼起了两抹狰狞的红。
“对,我就是贱!”殷九大掌一挥,我捏着瓷片的拳头落入他的手心,他狠狠往前一推,只听一声轻微的噗嗤,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立时溢满狭小的空间内。
我吓得浑身的汗毛都一根一根倒竖起来:“不——”
天知道我只是吓吓他而已,就算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大街上行凶刺杀满清贵公子。
然而殷九抓着我的拳头的手掌却是那么用力,直捏的我的骨头咯咯作响,我清晰地感受到尖利的碎瓷片划过他柔软的肌肤,直奔脆弱的血管而去。
很快地,他的脖间一片血肉模糊。
我肝胆俱裂,连连惊叫:“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