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英醒来都一天多了,水米不进,坐在床角只是流泪,也不出声。管家急得没法,先怕告诉小孩后更伤心,现在知道瞒不住,把兄弟俩带到了城外。
在一座小松林坡上,兄弟俩看到了一座新垒的坟堆,管家说这就是他们父母。接着,铁虎和铁英听完了那个不完整的故事:
那天晚上保安队走后,管家和一众街坊看到应大小姐的忠烈,也念在以前应老板一家的好上,都捐了钱,买了棺材,把他们夫妻埋在了这里。铁英趴在新坟上嚎啕大哭,哭累了就依着坟堆睡,任管家怎么劝,说破了嘴皮也不走。管家无赖,只是按时叫家人送了吃的过来。
就这样,兄弟俩在这里哭了三天,睡了三天,磕了三天头后走了。
两天后,太原城里闹翻了天。因为住在城里的一个厅长死了,死的还有他的大少爷,三少爷两个女婿;大少爷家一个成了年的公子也没有跑脱,总之,这一家的男人一晚上全部死绝,而且,安大少爷连头都被人割了去。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太原保安团的大门前时不时的有两个小叫花走过。铁英在用妈妈教的太原话向人打听那晚上的事,打听弟弟的下落,打听那晚上追杀爸爸、妈妈和弟弟的人。他恨,恨那个现在当了国民党司令的土匪团长;恨国民党保安团,恨国民党军队,更恨国民党这个社会;但是,他很感激管家,感激所有帮忙把爸爸、妈妈收殓了的街坊,感激给他们饭吃和水喝的好心人,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知道他们都是穷人。
夜,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夜,偶尔有并不连续的雨滴落在屋檐下。离老应家三条街远的一个大院子里,寂然无声。这是个很好睡觉的夜晚,因为淅淅沥沥的雨滴声很容易让人做个好梦。
这里驻扎的是太原保安一营二连。连部前的屋檐下,一个哨兵斜靠着墙壁像在打盹,另一个则打着哈欠,计算着换岗的时间。突然间,打哈欠哨兵的脖子上多了一双手,一双不大但很壮实的手,接着,他的脖子就被扭断;而打盹的哨兵运气就好多了,因为他是在睡梦中就很甜蜜的死去——被从屋檐倒挂下来的另一个人、另一双更小的手扭断了脖子。
不一会,睡在里屋的连长醒了,不过却是被人踹醒的。连长很愤怒的睁开眼,睁开眼后,他更加愤怒了,因为他的眼前是两个半大叫花子。卫兵呢?他很想喊,但是他感觉到一样尖锐的东西抵在了喉咙上,接着他就很痛苦的回答了那个脸很阴沉,有着狼一样目光的小小孩的问题。因为他以为小叫花们没有动粗的胆子,自己很老练的装个哑巴就蒙混过关了,但小叫花比他还深沉,眼睛都不眨的就直接把手中刀刺进了他颈肩骨里,入肉三分。连长看两个叫花毫无表情的冷漠,才想起安家一夜之间被人割去六颗头颅的事来,连长料割人脑壳的正主到了,心知不妙,可生的**又使他乖巧的老实说:那晚上是他带着二排干的,是团长下令抓人,也是他下令开的枪,军令如山,怪不得我哟。
小叫花嘴角终于动了动,表情也有些焦躁起来,连长料难活命,却不肯就死,看一眼门边年轻大汉,虽然被小叫花掐住脖子发出来的声音游丝一般,却明显的带着哀求:
“是因为那个农家汉子太难对付,实在没法向上面交代才开的枪;而应大小姐是自杀的,不关我的事,还有那个小孩更不关我们的事,因为我们压根就没找到”。
铁英早就红了眼睛,他可不听连长要死前的屁话:凭什么要开枪?爸爸不歿,妈妈会去撞街?弟弟会无缘无故的失踪?早就想一刀割了:要的只是弟弟的下落。所以很可怜的连长提到小孩后就马上身首异处,在离了身体的脑壳眼睛还在眨巴时就被铁英扯一被单裹了、做一褡裢拴在了身后。接着,二排排长也跟他的连长一样,被人割去了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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