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庄已经初具气象,已经改名为夏家窑和蔡家窑热火朝天,工匠们忙来忙去,无比繁忙。比繁忙的是流民,流民们在各自的住宅上划好了地基,在帮助工匠修建房屋。还有孩童跑前跑后,开心地欢笑,也有孩子在地上画了亭台楼阁。
整个夏家庄在千倾田地的中间,是层层叠叠的庄园格局。大夏庄园上承春秋战国之风,在大唐庄园的基础上,又有了进一步完善。庄园小则数里,大则方圆十几,尽是土壤肥沃之地,还有河流贯穿其中。佃户更是多达百家千户,户户高楼大院,丰衣足食,犹如国中之国。
虽只是初具雏形,夏祥却依稀看到了夏家庄未来的景象——前通官道,后靠溪冈。周遭青缕如烟,四下绿阴似染。转屋角牛羊满地,打麦场鸡鸭成群。墙外桃红柳绿,墙内人丁兴旺。身为庄主的他则端坐草堂,里里外外自有那些庄客打理,连若涵和曹姝璃穿梭来去……
在夏家庄的中心地带他的宅院旁边,就是文园。文园中,失传的工艺到处罗列,高明的匠人忙碌其中,手工编织或是打造精美的物品。
……不行,夏祥从梦中惊醒,他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不是怡然自得的庄园主,不能只顾自己安乐不管百姓死活。
抬眼四望,连若涵几人正站在一处高地之上,对周围指指点点,俨然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之前所受的惊吓全然不见,她已经恢复了掌控一切的从容。
“夏郎君,老夫真没有看错你,你确实是国之栋梁,真定有你,是皇上之幸百姓之福。”金甲感慨万千,手抚胡须,矗立良久,连连点头,“当初皇上让你前来真定,老夫还不太情愿,真定是龙潭虎穴之地,让你前来,岂不是羊入虎口?现在看来,还是皇上英明,知人善任。”
“金甲先生,你可知道此事也有贫道的功劳?”叶木平呵呵一笑,眉目之间满是慈祥之意,“皇上也曾犹豫不决,贫道说了一句话,皇上才算下定了决心。”
“叶老儿说了什么让皇上改变了主意?”金甲斜着眼睛笑道,“你总是喜欢故弄玄虚,天下好事都被你一人得了,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金甲先生的意思是贫道怎么不上天呢?”不管金甲如何冷嘲热讽,叶木平从不生气,他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贫道想要上天也容易,不必借风。此事还得由夏郎君来评评理,想必夏郎君此时也大概猜到了你来真定上任,并非全是星王殿下之故?”
夏祥心中既惊又喜,惊的是,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他来真定的背后,有皇上的一手推动,喜的是,除了皇上之外,竟还有叶木平之力。
对于叶木平神仙中人的说法,夏祥半信半疑,虽说关于叶木平的一些传闻流传甚广,也有人亲眼见过叶木平武功高强,就连燕豪也不是他的一招之敌,但神仙之说毕竟飘渺,他深受儒家学说影响,尊崇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敢轻下结论。尽管说来他也清楚,上古之时有许多关于神仙传说的书籍,都被后世的儒家书生删除,唯恐影响儒家正统。若是真流传下来,怕是许多神话都是真实生的历史。
夏祥强压心中兴奋之意,点头说道:“不瞒叶真人,本官之前一直以为来真定上任,是星王一手推动的结果,是星王想让本官深陷真定的龙潭虎穴。后来在真定久了才现,事情远非想像中那么简单,真定虽是龙潭虎穴,却也是龙兴之地。再后来真定越来越有风起云涌之势,本官就更加看清了一件事情,当年的龙兴之地,现今又将会再次成为风云际会之地。”
“好一个风云际会之地!”叶木平手中拂尘一指不远处热火朝天的气象,“眼下的气象,就是风云之气。只不过真定沉寂已久,风云之气非常微弱,需要疏通才能重振士气,否则会有龙困浅滩之难。”
“说来说去,不就是还想让夏郎君清淤滹沱河吗?”金甲轻笑一声,一脸轻蔑之色,“不要说得那么神乎其神,你就直接说清淤滹沱河可破眼前之局多好?”
金甲后退一步,一拍夏祥的肩膀:“时至今日,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你别听叶老儿装神弄鬼,说得多神秘,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当时你以黑榜揭文昌举舞弊,皇上就对你刮目相看,后来殿试之时,皇上对你更是十分赏识。原本吏部想派你去广东上任,皇上不同意。后来星王提出让你前往真定,皇上也不同意。老夫也不愿意你前来真定,毕竟真定的局势过于复杂。后来叶老儿向皇上说了一番话,皇上才改变了主意。不过叶老儿到底向皇上说了什么,老夫也不得而知,也是老夫才不想听他故弄玄虚。”
叶木平呵呵一笑:“贫道怎敢在皇上面前故弄玄虚?贫道只对皇上说了一句话,不对,应该是两句话,第一句话——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第二句话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夏祥无奈地一笑:“本官不怕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怕只怕对幕后之事一无所知,万一做错了事情耽误了皇上的大事,就悔之莫及了。”
“上天要降大任在你的身上,会事先告诉你?笨,想什么呢你?”金甲才不管夏祥现在是已经是一县之尊,敲了夏祥的脑袋一下,“要是让你早早知道皇上之心,怎会知道你是对皇上忠心还是对星王忠心?”
夏祥摸了摸头:“万一本官倒向了星王,皇上岂不是白费苦心了?”
“不会,贫道夜观天象再看你的面相,你是忠臣良将。”叶木平哈哈一笑,“贫道阅人无数,从未走眼。”
好吧,夏祥也不想再说什么了,知道了皇上对他的器重,非但没有轻松,反倒更加觉得肩膀沉重了,忽听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夏郎君来了,怎么,公事都办完了?事情真是不少,难得你能处理得如此快速。”
正是一脸春风的连若涵。
连若涵的身后跟着曹姝璃、肖葭和幔陀。幔陀虽尚未完全恢复,却还是寸步不离连若涵,唯恐再生她被人绑走的事情。虽说燕豪重伤而方十娘被抓,她还是不太放心。
连若涵自然知道夏祥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以为夏祥没有时间来夏家庄,不想夏祥一副轻松自若的样子,倒是让她惊奇。
夏祥笑道:“公事永远也处理不完,不如将难题交给别人,反正别人也给我出了不少难题,让他们也为难一次,也不算欺负人。柳长亭、方十娘和燕豪,都转交给了崔府尊,崔府尊如何处置,就是他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