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撒了出来,沿着听到唇角下滑,一只手拿过巾帕,轻轻的在他嘴边擦拭,再温柔不过。
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睛,却见这拿着巾帕端着药盏的人就坐在自己的床榻之侧,低头敛眸。
那人额头饱满光滑,眉目英挺狭长眼波灵动,鼻梁颀秀,双唇红润,似乎微启檀口就能看到那可爱的一对虎牙。
一国之君忽然惊叫一声,一把将那近距离的药盏,还有那人手上拿着的巾帕推开,但听噼里啪啦一阵响,药盏打翻在地。
万福安等人惊惧交加,一起跪在地上求饶。
然而一国之君再定睛看去的时候,只见坐在自己床边的竟然是太子李彻。
他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漆黑的眼底似乎有几分受伤。
直到万福安等人不停扣头,他才起身也跪在榻前,自责请罪。
明晰帝的胸膛一边上下起伏,一边指着太子道:“你,你是谁!”
李彻茫然看他:“父皇……”
万福安战战兢兢道:“皇上,这,这是太子殿下啊皇上。”
“儿臣李彻。”
“李彻……”一国之君点了点头:“你是太子?”
“是,父皇。”
他便又似松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似乎一瞬间老态龙钟,而这罪魁祸首却是刚才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境,在梦中,他一路奔袭躲避,终究还是没能逃出生天。
没想到出了梦魇,那梦中之人却好似如影随形。
她死了,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但是她留在这个世上的影子却在时刻的提醒自己,是你害死了她,你欠她的,这一生一世,来生来世都不能归还。
万福安见那帝王又沉默不语了,赶紧招呼宫人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再奉上新的汤药去喂他。
只听明晰帝道:“都起来吧。”
“是。”
众人起身,没想到那帝王却冲太子招招手,后者走上前去。
“坐。”帝王在身边的位置拍了拍。
李彻不敢,直到他又拍了拍,方在那里坐下。
只听明晰帝说道:“你……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他每日上朝议政,下朝请安,都一丝不苟,好像也并未行什么蒙蔽天听之事吧?他怎么还不知道自己每天干了什么呢。
想了想只得说道:“儿臣在准备南下事宜。”
明晰帝点了点头又道:“朕此番病发,来势汹汹……南方山高水远,来回一趟,颇费些时日。”
“是。”李彻点头:“父皇卧病在塌,儿臣也不敢擅自离榻,唯恐不能尽孝。”
明晰帝又点了点头,说话的态度倒是温和了许多:“南下一事,暂缓吧。”
就算他不说,太子也不打算去了,就算太子不能抗旨,还有刘升为首的一众储君党,必定会极力阻止太子南下。
帝王病重,太子不在身边,这种事可大可小。
然而帝王又道:“太子妃最近在忙些什么?”
李彻不解,看了他一眼。
万福安见太子不说话,就赶紧笑眯眯的说道:“皇上心疼太子妃呢,娘娘也每日给陛下送些可口的茶点,陛下喜欢的紧。”
似乎对这位太子妃,他毫不设防,哪怕就是对亲生儿子,他也从未如此。
李彻恭谨答道:“玉瑶在东宫安胎,我嘱咐她不要随意走动,她听闻父皇身体抱恙,也在抄写经文,为父皇祈福。”
一国之君没有说话,只是过了半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太子愈发会说话了,是你那位新上任的太子府瞻士所教?徐勃,可真是个人才啊……朕往日那么训你,你都听不见去,自顾自的无法无天。”
李彻承认,自从徐勃来了之后,他于言辞行为上确实收敛了很多,这倒不是徐勃教他的,而是他知道,是收拢人心的时候了。
他的那些治国方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因为那帝王已经拿他毫无办法了。
“儿臣往日,多行糊涂之事,现今想来,悔恨不已。”
明晰帝却道:“你就算舌灿莲花夸尽了旁人,朕也许也就信了,偏偏你夸的是太子妃,她是那种能乖乖坐在桌前写字,祈福诵经的性子?保不齐板凳没坐热,就先猴急的窜走了。”
李彻不敢多言,也不知那一国之君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不知他是否已经发现刘玉瑶和传说中的那位京城第一才女有所不同。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病重老父又道:“马上……就要到你母亲的忌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