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次来长安殿的时候总是严肃,祈祷的时候也分外虔诚。
大师诵经,余音袅袅,绕梁而过,她的嘴唇也轻轻动着,跟着一起念诵起来。
她在祈求先祖们开开眼,看看这个朝廷,遍观朝野,这么多皇子之中,有谁能堪当重任?选来选去,也就只有她的儿子李衡最优秀罢了。
太子那糊涂人能有什么本事,将来若继承皇位不也是一位昏君?
如此这般的在心里默念完毕,又开始祈求列祖列宗的原谅,毕竟她为人母,为儿子着想也是正常的,将来若是发生什么事情,列祖列宗可不要怪她才好。
如此来给皇上祈福的,竟然都成了各怀鬼胎,要说都有私心也不可能,起码丽贵妃就是真心诚意,她知道,一旦皇帝不行了,这朝中后宫将再起波澜。
刘玉瑶被常喜公公带到了配殿,一进去之后她就甩了甩手,坐在了榻上,一只手揉着膝盖。
焦嬷嬷赶紧上前,为刘玉瑶的膝盖揉捏,让她不止于太难受,一边说道:“娘娘如今也愈发聪明了,知道诈敌抽身了。”
刘玉瑶歪头笑道:“炸什么地?我只是觉得跪在那里难受,不舒坦,自然就走了。”
常喜呵呵笑道:“焦嬷嬷的意思是说,娘娘做的很好。”
刘玉瑶挺喜欢眼前这位公公的,因为他慈眉善目让人觉得亲切,那看她的眼神就恍如在看自己的孙女一般,让她忍不住想要亲近。
“阿公,近处坐。”
刘玉瑶冲他招手道:“不必拘束。”
焦嬷嬷也道:“咱们太子妃便就是这么一个随和的人,你也别杵在那里了。”
“唉。”配殿也没别人,常喜便在刘玉瑶的身边坐了下来,只是看刘玉瑶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喜欢。
不一会,李太医闻讯而来,却被焦嬷嬷拦在门外,她也不急着进去,露出个脑袋往里面看的时候,只见常喜正慢慢将一幅画展现在她的眼前。
一幅卷轴画卷,上面画着一位手拿马鞭的美人。
那美人儿灵动可爱,笑容可人,甚至还露出几粒晶莹剔透的牙齿,看上去让人觉得欢喜。
那落款之处盖着一位亲王的印章,时间久远,几乎作古。
只听常喜道:“这边是,贞元皇后。”
刘玉瑶接过他手上的画卷歪着脑袋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兀自感慨道:“贞元皇后真漂亮。”
“皇后有几分眉目和太子殿下却是相似,娘娘应该可以看得出来吧?”
不提太子也就罢了,提起太子,她就觉得一口恶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提他做什么,他八成都忘了自己的娘亲长什么样了,这个没心没肺的……”
只听常喜叹气说道:“这也怪不得太子殿下,当年皇后崩逝之后,皇上下令,将皇后的所有物什一一清点陪葬,就连一幅画都没留下来,当年……几乎搬空了一整个凤藻宫。”
就是没有搬空凤藻宫,在地宫之中还给皇后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凤藻宫,甚至连那荷花池都以水印浇灌而出,盛世恩宠由此可见。
但这宠爱来的时候雷霆万钧一般,去的时候就彻底烟消云散,很久之后常喜才明白,之所以什么都拿去陪葬,只因那位帝王不想让这个宫里再有一点和贞元皇后有关的东西,让他看到只会郁愤难平。
“这幅画,是你偷偷留的?”刘玉瑶看他。
“也不算是偷偷吧……这幅画还是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没搬进宫里的,在皇后逝世之后,我偶然回去寻得,便留了下来。”
“太子那里也没有贞元皇后的画像?”
常喜摇头,对这幅画又珍惜的微微摩挲一遍。
只听刘玉瑶冷哼说道:“贞元皇后没的时候太子还小,他八成也不记得自己的娘长什么样了,他就是一个这么没良心的人!”
常喜听出她话中有话,似乎有所不悦,马上问道:“娘娘可是与殿下起了争执?”
“这倒没有。”
也确实没有,只不过她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心中的想法被动摇了而已,宫中到底非长久住处,她也不能全依赖太子。
今朝恩露,明朝弃履,这后宫多了去了。
“殿下也不容易。”常喜皱眉叹气道:“贞元皇后逝世前的几个月,太子殿下就没法见到她了……”
刘玉瑶不解道:“为什么?”
“皇上不准他们母子相见……”回忆起往事,常喜的脸上愁云密布,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春天,那个清明。
那天太子悄悄的,也不知从哪里溜进了凤藻宫,思念着母亲的他一进寝殿就一叠声的叫着母后母后。
说实话,常喜内室伺候并未听见太子的呼唤声,然而床上躺着沉睡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喃喃自语的说道:“本宫好像听到太子的声音了,焦嬷嬷,常喜,你们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