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便道:“回东宫吧。”
昨晚烽火连天,雪夜奔袭,曾经人人都以为天不会再亮,但是今日再看,除了脚下干冷的石板之上,血色干涸,一切又平静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裙摆旖旎,行走在这寒风过巷的甬道之上,两侧宫墙高耸,天边夜色弥卷,逐渐暗淡起来的天色,预兆着新的夜晚即将来临。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玉瑶回头看去,只见一员身着盔甲的小将急匆匆的向她的方向奔来。
还没走近就率先抱拳叫道:“微臣见过太子妃娘娘。”
待近了依稀可以看得出这人脸上笑容洋溢,除了皮肤黝黑粗粝了一些,倒是和沈文华有几分相似。
“你是沈家的人?”
那小将气喘吁吁的答道:“正是,沈苍勤是我的爷爷。”
“沈文华是你的弟弟?”
“对,三叔家的堂弟。”
提起这个堂弟,他还有略有些腼腆的笑了,一边挠头说道:“这个小子给殿下和娘娘添麻烦了,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去训训他。”
刘玉瑶也微笑答道:“是该训。”
“太子殿下一下午没有露面,是不是因为身上的伤……”
太子受伤一事并未外传,一来担心人心惶惶,二来担心没有伏法的乱党蠢蠢欲动,所以凡事都由四皇子代为出面。
现在这人问起伤势看来也是早就得知,便不也瞒他道:“太子的伤虽然没有大碍,但失血过多,还比较虚弱。”
“今晚我驻兵宫内,不必出宫,便想去看看殿下,我父亲也非常担心。”
他的父亲应该就是太子的舅舅了,沈家一家除了沈文华之外都是从戎战将,昨夜平反想必就是这父子二人带兵回京助阵。
“好,来吧,对了,你吃饭了吗?”
“这倒不曾。”那小将摸摸脑袋,又羞赧一笑。
“正好,我也没吃,咱们先去东宫吃饭。”
“真的啊?!好呀!有肉没?”
“要什么有什么!”
“还是宫里好!我再也不要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塞北了!对了,太子妃娘娘,您跟太子殿下吹吹耳边风,就让我做个京官呗!我保护你们,也保护皇长孙殿下!”
“我说了不算,看你表现!”
“行!昨晚去清泰殿抓五殿下的时候,娘娘您背着的就是皇长孙吧?”
她嫣然一笑:“是啊。”
“真厉害!”忍不住对面前之人竖起了大拇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女人!木兰就算代父从军也没背个孩子啊!”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
“嘿嘿,我父亲还常骂我话多,我话多吗?肚子里有话还能憋着不说?总得说出来才能痛快的啊!”
“你的性格和七殿下倒是很像……”
“李律!嗨,我小时候给他做伴读的来着!一起滚过泥巴掏过鸟窝的,能不像吗!对了,但这李律其实话不多,就是贪玩,我也是啊,我也贪玩……”
他喋喋不休的讲起自己年幼时的趣事,时不时的爽落一笑,震的天边老鸹都振翅而飞。
然而想到尚未回京的七皇子,刘玉瑶不免又心事重重。
等他回来,看到京中变天,不知会作何感想。
自己的母亲被囚,父亲病入膏肓,一母同胞的哥哥成为乱党,而这一切都是他所信任的三哥所为,从此之后,兄弟再也做不成兄弟了吧?
可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历史上的哪位帝王不是孤家寡人?如是想着,不免又心疼太子几分。
三天后,李律赶回来的时候到底没能见上明晰帝最后一眼,文武百官跪在养心殿之外,送别了这位君主最后一程。
暖阁之内传出皇上驾崩的消息之后,殿内妃嫔一片哀嚎四起,那其中不知有多少真心,又有几个假意。
反正对她们而言,今天是值得大哭一场的,哭出多年来的委屈和孤独,也为自己未知的未来嚎哭。
万福安战战兢兢的通报说:“七殿下回来了!”
正跪在榻前的刘玉瑶心里咯噔一下,慌乱无措的她不知如何面对那个率真的年轻人。
太子却于一旁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面容平静的看着床上那个刚刚咽气的一国之君。
除了不再呼吸,他与生前无异,然而人人都心知肚明,这世间再无此人,这便是死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