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并不是短暂或临时做出的决定。
安德烈自认为不是一个懦夫,他对待战争的态度相当谨慎,对自己的品性要求相当严苛。
他从来不会因为胆怯和懦弱去逃跑,他是理智的,他分析战争从来依赖于智慧,而不是其他任何精深层面的东西。
“战争只有胜负,没有其他。”
这是他对战争的理解,所以什么荣耀,什么牺牲,他都不看重。
他认为到了该逃的时候,他就一定要走。
从最初制定突袭计划,深入辽东大地,和大晋军斗智斗勇,他便已经感觉到这里的将领有着非凡的指挥艺术和战争策略,他感受到了压力,也感受到了挑战。
但他很自信,因为他在多次战役的对决上也遇到过很多聪明的对手,无一例外,他都赢了。
因为在战局深入,逐渐复杂化的时候,一个将领和一支军队的缺陷就会逐渐显露出来。
就像是一套数学试卷,前面的大家都会,真正决出胜负的往往是最后两道大题,亦或者是更难的附加题。
“古河卫围追堵截那一战,大晋给出的答卷是不错的,在我的心目中,他们有能力答好最后两道大题。”
一边骑马,一边朝前,安德烈的表情很平静。
他轻声道:“因为他们可以把兵力化整为零,各大将领自主执行任务,还能做到相应的默契,并朝着战局的核心位置靠拢,逐渐形成松散却又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让我被迫上了梅山。”
“围堵梅山,却不攻打,而是围点打援,在松花江伏击古曼耶夫,这个答案显然是出色的。”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缓缓道:“只是他们忽略了我们事先准备好的第二支预备队,包围圈被直接撕裂,让我们完成了胜利会师。”
“我们付出了几万犯兵的代价,赢得了战略上的胜利,在战争的第一个阶段,我们是平手。”
“这让我更加高看大晋的将帅,毕竟我们都把题答好了,只能在附加题决出胜负了。”
“阿尔乔姆中校,战争是刺激的,尤其是这种场面,你…”
安德烈顿住了。
他脸色变得阴沉,变得唏嘘,最终缓缓叹了口气。
阿尔乔姆不在了,他却已经习惯了有这样一个助手。
如今,真是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安德烈张了张嘴,想要一瓶伏特加,但又忍住了。
在他看来,靠酒精去发泄情绪的人,注定是脆弱的,是没有韧性的。
他享受这种悲伤的感觉,这会让他更加冷静。
他开始自言自语。
“我们做得没有错!突袭沈州!深入腹地!付出几万人的代价!完成战争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
“如果按照我的方法,支援撒义河卫,盯死塔山卫的粮草,稳扎稳打熬到冬天,熬到大晋西北天崩,我们是赢定了的。”
“可惜啊!可恨啊!古曼耶夫求胜心切!”
“他说他没有记仇!他说他不会因为遭到羞辱而失去理智!”
“事实上,他早已失去了理智,他恨不得立刻得到胜利。”
“我的坚持没有意义,我只能听他的,他是整个联军的总司令,而我不过是一个突袭旅的上校。”
说道这里,安德烈忍不住怒吼道:“这头蠢猪毁了一切!他根本没有能力答出周元给的附加题!”
建州,最重要的转折点是建州。
大晋做得太好了,坚壁清野那么彻底,一粒粮食都没留,坚持了两个昼夜,还留了两万多俘虏。
更可恶的是,那些俘虏竟然饿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