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景慕帝却是慈祥笑着摆手道,“既是朕让你说的,你照直说便是。”
凤凰这才福身一礼,恭敬道,“那儿臣就僭越了。”说罢微一停顿,这才继续道,“如今这景慕自当由父皇您来做主。父皇您如今正值壮年,恰是开疆辟域的好年纪,这景慕的大好河山又是由您一手打下,这不由您来做主,还能由谁?谁能越过您去?太子的确是年轻,可也太年轻了。他年岁虽已摆在那,但他一未成家,二未立业,一路成长还是在父皇您羽翼的庇佑之下。如此未经风霜,自然还需父皇您好好的考校一番。毕竟这储君一事非同小可,那可关系着父皇您百年后景慕的未来,还需慎重再慎重才是。”
凤凰话音刚落,景慕帝就拍手喝彩大笑道,“好,说得好,说得好!难为你身为女儿身,竟还能有如此见地,真该让那些大臣都来听听你这一席话才是。”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酣畅的大笑过了,这一笑一扫积压多日的悒郁,顿时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来。
凤凰却仍旧保持着那恭顺而甜美的微笑,“父皇谬赞。”她说着拿起一旁放置的尚未动过的碗筷,笑道,“父皇还未用膳吧?趁着您现在心情好,儿臣伺候您用膳如何?”
景慕帝如今心情大好,自然无不允的。不过多年的谨慎让他并没有去接凤凰手中的那个碗,而是偏首对一旁安静站着的老太监道,“替朕摆膳。”说罢又朝凤凰含笑道,“你我父女似乎从来都未曾一道进餐过,趁着今日机会难得,朕也享受一回天伦之乐。”
他说话间老太监已手脚利落的帮景慕帝摆好了碗筷,并替凤凰于长案一旁置下了凳子。
凤凰掩下眸间冷色,朝景慕帝露出一个欢欣且孺慕的表情,雀跃道,“儿臣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同父皇若民间的平凡家庭中一般,一同于一个桌子上吃饭,今儿个可算是圆了儿臣多年的梦想。”
她此时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情真意切,饶是冷硬如石的景慕帝也不得不心软,他朝凤凰和煦一笑,温声道,“凰丫头既不嫌弃陪朕这个糟老头子用餐沉闷,以后自可常过来陪朕一道用餐。”
“真的?”凤凰立即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来,随后便丢了手中的饭碗,猛地便起身朝景慕帝拜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景慕帝一手托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一边慈祥笑道,“既如民间一般,又何须如此多礼?莫不成民间现在流行与父亲一道用餐,还要三叩九拜不成?”
凤凰这才作出一副好不意思的表情来。
她重新于凳子上坐下,面上笑容灿烂,眸光却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景慕帝,见他神容温和的看着自己,却并不动筷子,眸光不由闪了闪。随后她仿若未觉的顾自伸筷子夹了一筷子芙蓉鸡,三两口吃了,随后一脸赞叹的朝景慕帝道,“父皇,这御厨就是和普通的厨子不一样,明明就是同样的芙蓉鸡,偏能做得更加的美味,父皇您也赶紧尝尝。”
景慕帝笑应了一声,伸出了筷子。
凤凰又将自己的筷子重新伸向了拌甘菊苗,如之前一般,也是三两口用了,然后对景慕帝道,“父皇,这个是时令鲜蔬,最是对身体有好处了,您多吃点。”
景慕帝用餐向来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平日里也无人敢与他用餐时叽叽咕咕,因而乍见凤凰这叽叽喳喳的模样倒颇觉新奇。而且凤凰用餐不若那些闺阁小姐般,小口咀嚼,慢慢吞咽,她吃东西很快,但并不会显得粗鲁,反倒有种别样的爽快。因而看着她用餐,自己也会不自觉的胃口好起来。这桌上的菜景慕帝平日里其实都吃腻了,可如今听凤凰这么一吆喝,竟也觉得今日的菜色似乎格外的美味。
“凰丫头还懂养生之道?”景慕帝再尝了几筷子拌甘菊苗后,难得开口道。
“略懂一些,”凤凰略显羞涩的笑了一声,解释道,“前些时候儿臣闲来无事,便去医馆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医术,顺便也学了些养生之道。”
这事景慕帝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还是作出惊讶的表情来,问道,“凰丫头竟然去学医了?如何会突然想起学这个?”
凤凰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好意思了,“儿臣就想着若干年后等父皇老迈了,儿臣会些医术,照顾父皇也可便宜些。”
景慕帝手上的动作略顿了顿,随后向凤凰颔首笑道,“难为你一片孝心了。”
一顿午膳便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下用完。饭后,景慕帝有饮茶的习惯,凤凰以民间偏方有说,“饭后不宜立即饮茶,当延迟至半个时辰后为最佳,”来劝说习惯饭后用茶的景慕帝。又用通俗易懂的言辞详细解释了其中的缘由,使得景慕帝终于卸下了最后的一丝心防。
在宫中打发了半日的时间,晚上又陪同景慕帝用完晚上,凤凰这才告辞回府。
出宫的时候外头已是华灯初上,凤凰谢绝了小太监的护送,一个人走在请冷冷的宫道上,四周有五彩的琉璃宫灯洒出绚烂的光芒,远远瞧去,模糊而温暖的样子,凤凰望着那些烂漫,却只觉有些冷。
今日她终于将一种慢慢侵蚀身体的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投入了景慕帝的食物和茶水中,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却并没有太过高兴的感觉。
她心中正觉茫然间,忽听一道含笑的温和嗓音于前方唤她,“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