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的嫡长孙在烟花柳巷被当街暴打,这消息当晚就在华京城里炸开了锅。
宁仲坤完全是被抬着回府的,虽然他尚有意识,也还没昏过去,但就是站不起身,也开不了口,管家瞧见他的模样,一点不敢怠慢,一面招呼着感情请大夫,一面火速通知了宁国公。
等宁华阳和容氏知道了这消息时,连宫里的太医都已经抵达宁国公府的门口了。
宽敞的东厢房里,宁仲坤肿着一张猪头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张不开嘴,就连眼睛也只能睁开一条细缝,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声,丫鬟仆役们忙前忙后,又是拿药又是端水,郑太医和另外两名宁府请来的大夫站在床边小声说着话,不远处的两张檀木椅上,吴氏抽泣个不停,宁国公坐在他身边,也是硬板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人。
宁渊站在角落里,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这间房屋中身份最高的那名老人,见他虽然发须皆白了,可脊背笔挺,鼻直口方,身上穿的虽是很普通的锦袍,可整个人就是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只是从他苍白的脸色,和时不时便会喘气咳嗽的状况来看,这位宁国公大人,身体果然没有很好。
“都是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如果不是你把我关起来,坤儿又怎么会遭人暗算变成这副模样!”吴氏一边哭,一边用力在宁国公耳边呵斥着,她原本被勒令在房里思过,可听见宁仲坤这个宝贝孙子出事,哪里还顾得了其他,硬是从屋里闯了出来,瞧见吴氏像是发了狂,守门的侍卫压根也不敢拦。
面对吴氏的辱骂,宁国公表情显得很无动于衷,反而像是感受到了宁渊从角落投射出的目光一般,微微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你是谁。”
“小人宁渊,拜见国公大人。”宁渊很是知趣地行了一礼。
宁国公瞳孔细缩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微微点点头,将头正了过去,没有再多问。
这时候房门口传来一阵喧嚣,宁华阳带着容氏也来了,他们进了门,先是向宁国公和吴氏行礼,然后宁华阳快步走到床边,一眼望见宁仲坤的情形后,十分义愤填膺地怒喝一声:“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坤儿下手,若是被我抓到这等狂徒,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容氏原本也是莫名其妙,这宁仲坤好端端的,怎么就莫名其妙被人打了呢,直到她瞧见宁渊居然也站在房间里,吓了一跳,不禁失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他?”还不待宁渊回话,宁国公却先看着容氏开了腔。
“这……媳妇,媳妇认识……”容氏似乎很害怕宁国公一般,磕磕巴巴道,“上回太后寿宴,他,他是陪着坤儿一同去的。”
“原来如此。”宁国公将头点了点。
“夫人安好。”宁渊好整以暇地对容氏弯了弯腰,“小人在这里,不过是仲坤兄遭到那些狂徒袭击的时候,小人正巧在同仲坤兄喝酒,那些狂徒冲上我俩的马车,二话不说便对仲坤兄拳脚相向,那情形我现在想起来,都可怖得很。”宁渊一边说着,还似乎心有余悸般拍了拍胸口。
听见他说的话,容氏心里咯噔一下,忽然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上下打量了宁渊一眼,见他衣裳干净整洁,表情从容不迫,显然虽然是和宁仲坤在一起,却没有被殃及池鱼,而宁仲坤莫名其妙的,为什么会被一群狂徒找上?偏偏是在和这小子在一起的时候?莫非……
想到此处,一种可怕的想法从容氏心里冒了出来,她不禁双腿一颤,晃了晃才站稳,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有这么瞧的事,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此时郑太医和那两名大夫似乎商讨完毕,回过身来对宁国公行了一礼,宁国公赶紧到:“坤儿现下状况如何?”
郑太医道:“回国公大人的话,宁少爷应当并无性命之忧,不过伤势却也重了些,若是不好好调理,却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什么叫会留下后遗症?”宁国公还未说话,吴氏却急了,“太医你将话说清楚。”
“国公夫人稍安勿躁,宁少爷的伤势看起来重,可那些施暴的狂徒却也显然是拿捏着分寸的,所伤的位置全都避开了要害,可也便是如此,宁少爷在手脚上的伤势却要重得多。”郑太医缓缓道:“除了一些皮肉伤外,他左手骨和右腿骨均出现了断裂的迹象,胸肋骨也断了三根,老夫担心的便是在这里,手骨与肋骨倒也罢了,若是右腿上的伤势调养不好,只怕以后宁少爷在行走方面……”
“会怎样?难不成会变成一个瘸子?”吴氏拔高了一个声调,见太医沉默的点头,她愣了愣,随即跌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地嚎啕大哭起来。
“大夫又没说一定会瘸,你就只知道哭!”宁国公呵斥了吴氏一声。
吴氏却指着宁国公嚎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老东西,坤儿可是你唯一的嫡孙啊!如果以后成了瘸子,这要如何见人呐!我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法向我那死去的可怜儿子交代呀,呜呜呜!”
宁国公被吴氏嚎得眉心都皱起了一个疙瘩,可对于吴氏的职责,他竟然有些无言以对,想着吴氏以前也是个端庄的贵女,不过是儿子早逝后才性情大变,变得越来越乖戾与泼辣,并且将一门心思都放在这唯一的孙子身上,现下宁仲坤又变成了这幅模样,无怪他这样失态。
宁华阳凑过去,好言好语道:“母亲稍安勿躁,父亲向来看中坤儿,怎么可能由着坤儿变成个瘸子,而且郑太医也在这里,必定会让坤儿好好调养,不会让他出现后遗症才是。”
“我呸!”哪只吴氏却唾了宁华阳一脸,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坤儿好端端的,怎么会莫名其妙碰上一群施暴的狂徒?铁定是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在兴风作浪!如果坤儿成了瘸子,日后必定不能成为世子了,这宁国公府就成了你的囊中之物,我告诉你你想得美!只要有我活着一天,就决不允许你这庶出的东西越雷池半步!”
宁华阳原本笑着的一张脸,在听见“庶出”两个字的时候,猛地僵硬了一下,可他没有收回表情,反而挂上了一副可怜的眼神,道:“母亲你何以这样指责我呀,坤儿变成这样我也很难过,巴不得将那些害他的人立刻抓起来绳之以法,又怎么可能是我派人做的!”
“哼,木已成舟,自然你想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你不要得意得太早,老婆子我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吴氏一巴掌挥开了宁华阳前来搀扶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板对宁国公道:“老爷,差人去将京兆尹请来吧,坤儿的罪不能白受,一定要找到害他的人!”
“已经去请了。”宁国公缓缓说着,“老夫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声音低沉,有力,全然不像一个病中的老人所能说出口的,而伴随着这句话,容氏,亦不自觉跟着退了一步。
京兆尹来得很快,事实上在第一时间听到消息后,他就明白此事非同小可,迟早会有人来请自己,便已经和随从候着了,宁府报官的人一到,他便策马到了国公府。
府内正厅已经被清理了出来,京兆尹被请进去候了片刻,其余人才从宁仲坤的房间挪了出来,在见着京兆尹的那刹那,吴氏便声泪俱下地哭开了,左一句右一句便是请他彻查此事,还宁仲坤一个公道。
京兆尹好言好语了许久才将吴氏安抚下去,宁国公摇了摇头,道:“倒叫大人见笑了,不知此案可难查?听说坤儿碰到的那些狂徒尽是地痞流氓之流,这些人在城里东躲西藏,也不知能不能抓到。”
“此事也不难办。”京兆尹道:“其实本官已经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那群狂徒在作案时,曾经高喊过自己的来路,以恐吓周围百姓不允许伸出援手,若是借着这一层顺藤摸瓜,便一定能抓住罪魁祸说。”
“此话当真?”宁国公眼前一亮,“那么那些狂徒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叫地鼠帮的地下帮派。”
京兆尹这话一说出来,屋内便传来哐啷一声响,众人齐刷刷回头朝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原来是容氏没拿稳茶盏,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上强推榜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