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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解忠及诸都将听着西城深处那窸窣的动静,心里有着不详的揣测,但徐怀在这一刻真正揭开事实的真相,他们又是那样的震惊,内心的波澜狂澜,仿佛一万个不可能在凿击他们的头颅。
“怎么可能?东路军主力不是就在应州,这两天大寒,恢河也应该已经冻结实了,数万兵马转眼就至,怎么可能这时候就丢弃大军逃走?”
“他们身为主将,弃四万将卒而独逃,就不怕朝廷抄家问斩吗?”
然而他们的质问又是那样的没有底气,甚至都不敢对视徐怀那像毒蛇一样犀利的眼神。
解忠拽紧拳头,狠狠的敲打桌案,脸憋得通红,一句话却都吐不出来,震惊、气愤、怨恨,种种错综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臆间翻腾。
“……”
徐怀背着大烛,脸在阴影之中,更显阴戾,一双虎目灼灼盯住众人,说道,
“不管你们现在心里有多么震惊,多么困惑,多么不解,甚至多么的气愤,我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而且接下来,我会安排你们先撤到城外布防,到时候你们就能看明白一切。但是,你们不要以为出城了,就逃脱升天了。不,你们这么想就大错特错。同时我要警告你们,在回到岚州之前,你们要是谁敢不听从我的命令行事,又或者你们无能在督战队的协助下约束住手下兵卒,竟使兵卒散乱溃逃,我徐怀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誓要取你们项上的人头,将你们妻女卖入妓寨作妓,将你们的子侄阉割为奴。我想你们这时候大概不会以为我这只是单纯的口头威胁。你们同时也要搞清楚,你们这支兵马能不能听令行事,不仅关系你们当中大部分人能不能活着逃回来,也关系到我们能不能从这狗屎一样的大同城里救出更多的大越兵卒。你们但凡有点廉耻心,但凡有一丁点的大越男儿的气慨,最好不要向葛怀聪这些烂狗屎学。当然,也请你们放心,我徐怀与朱沆郎君绝不会抢在你们前面先逃命!”
“……”解忠与诸都将皆默然。
潘成虎等人是贼酋出身,但很显然徐怀作为夜叉狐与莽虎的合体,比潘成虎这些贼酋更狡诈、凶狠、残忍,更会言出必行。
他们对桐柏山匪乱之事知之不多,但啸闹牢营,又借粮谷事聚啸黄龙坡驿,兼之这次督战高举屠刀约束军纪,他们是认识到了,不会以为徐怀此时仅仅是威胁。
“我现在说具体的作战部署,我会尽可能简明扼要说清楚,但你们还有什么疑问不能理解,都给我先憋着,没有时间跟你们解释太细,”徐怀将堪舆图铺在桌上,说道,“葛怀聪夜遁,未必能瞒过敌寇,甚至敌寇此时没有动静,纵葛怀聪逃出,很可能是围十阙一之计。这是很简单的计谋,想必你们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也都能理解,也更能想明白为什么出城之后,绝不能仓皇西逃。仓皇西逃,极有可能会遇到伏击,我们只能尽可能将更多的人撤入北面武周山。你们要做的,就是出城之后,在这个位置结阵,拦截天亮之后有可能从北城门追杀出来的敌军,遮闭更多的兵卒从你们身后往武周山撤离!你们有人可能会战死,但至少死得像个爷们,比项上头颅被我摘下来当尿壶强一百倍!好吧,你们现在定定心神,接下来监军使院卒会暂时替你们去守街垒,你们从这条小径往北城墙方向而去,沿途都安排人手给你们指道!”
…………
…………
拂晓时,大雪犹未停下。
在空濛的晨曦中,城墙屋檐之上的积雪最先明亮起来。
萧林石部署在西城外的侦骑斥候,这时候也已经发现葛怀聪等人率四千多兵马仓皇西逃。
侦骑斥候纷纷掏出号角,密集的号角声在晨曦中急促的吹响,将那些因为疲惫、因为绝望或因为欣喜若狂而稀奇古怪的梦境打碎,无数人在这一刻惊醒;成千上万的不眠者,这一刻也惊谔的抬起茫然而疲惫的头颅。
这一刻,城中蛰伏了一夜,心头热血憋得正狠的蕃民健锐,震天响的擂动战鼓,、吹响号角,披上战甲,拿起刀弓盾矛,嘶吼着发起比以往更凶猛的进攻。
蕃民健锐已经确知天雄军主将已逃,他们此时也再无需作丝毫的保留,个个如狼似虎,都恨不得将吃奶劲的使出,迫不及待的要将箭囊里的所有利簇射出,挥舞着弯刀杀出街垒,要将胸臆间的仇恨怒火,尽情的发泄到天雄军这些肆意杀肆的兵卒头上。
而天雄军这边,夜守西城墙的将卒,也在渐次清亮的晨曦里,最先看到数千兵马西逃在雪地上留下来的狼籍痕迹。
他们看到欣喜若狂的蕃虏斥候在打马狂奔、疯狂的传讯,看到胜德门外驻守的数百敌骑这时候也都纷纷跨上战,沿着数千兵马西逃的痕迹追击出去。
很显然蕃虏认定大同城内被抛弃的兵卒,都已是瓮中之鳖,他们绝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在大同城内放纵烧杀掳掠的天雄军兵将,更不要说此前逃走的天雄军诸多将领,必是真正的、最大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