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师利心里更清楚没有办法打下去,博尔赤金、摩黎忽都认可收兵休整,甚至在给帅帐的呈文,述他有功无过,但他却怎么都难以甘心。
从进抵城下算起,不包括从四周村野捉来驱赶到城下运土的俘民,不包括人命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荥阳降军,他曹氏倚为立足之资的岚州汉军,六天时间里在巩县城前丢下一千四百多具尸体。
受伤者更是超过此数,而受伤者注定有相当一批人救不回来。
曹师利预估岚州汉军最终在巩县城前损失有可能超过两千四五百人,加上强攻郑州以及之前南下攻城拨寨所遭受的损失,他所率领南下的八千岚州汉军,直接减员将超过一半,这叫他如何甘心?
然而,他不甘心又能怎么办?
此时的巩县,原本就不是能三五日强攻打下来的城池。
而即便博尔赤金、摩黎忽都述他有功无过,曹师利也很清楚,帅帐最多赏他们有些苦劳。
岳海楼率部负责攻打的虎牢关,作为军镇,驻有一将(厢)禁军两千多兵卒,守军不比巩县少,但最终为岳海楼花费五天时间攻下。
东路军帅帐没有几个人知道徐怀的名头,也就没有人会觉得巩县比虎牢关要难打得多,甚至还会觉得虎牢关名头更响,地势上更易守难攻。
现在的情况就是,岳海楼率部及时打下战略地位更为重要、看上去更易守难攻的虎牢关,而他们花费更多时间、付出逾一倍的伤亡却最终没能攻下巩县,孰功孰过,还有他争辩的余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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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扈骑兵结阵严密,看着攻城步卒往远处的营寨缓缓撤去,城楼之上的众人终究是缓了一口气。
当然,严峻的形势还不容他们真正松懈下来。
守城当然要比攻城容易得多;防御面较为狭窄,方便守军更充分轮调替守,但守陵军此仗还是有将近五百人战死,加上伤残,减员也超过千人。
守陵军加上县刀弓手以及从周边村寨征募进城的乡兵,战时总计也就三千人马而已,减员幅度如此之高,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可以压榨,乔继恩、陈由贵、高惠鸿等人心里实在是打鼓。
更为关键的,不仅西南的偃师失陷了,虎牢关也于昨日失陷。
从虎牢关驰道过来,到巩县城下,都不到四十里路程——
曹师利这时候是从巩县城下收兵往里许外的营寨退去,但这一刻又有新的大股兵马从虎牢关方向缓缓开拔过来,乔继恩、陈由贵、高惠鸿等人不知道残酷的攻城战事还将持续多久。
不过张辛、钱尚端等人的心思则稳定下来了,凌坚、余珙、余整、韩文德、周述、陈缙等人作为守将轮流到第一线临阵督战,有时候还要率亲卫顶上去,但经历此战,他们的感受更为深刻。
守陵军虽说伤亡惨烈,但每到关键时刻,都有桐柏山卒及时顶上去,守陵军将卒没有崩溃。
在经历最初的心惊胆颤、手忙脚乱之后,守陵军的基层军吏、士卒没有被伤亡吓垮,又或者可能是一次接一次被驱赶上城墙,变得麻木不仁起来,结阵自然变得稳健起来,进退更有章法。
两三千士卒里,即便大部分人都是孱弱、随波逐流的,但也绝对不缺武勇血性之人。
残酷而血腥的战事,就是最有效的遴选,这些人脱颖而出,即便选拔出来暂时只是充当最基层的军吏,也更受底层士卒的欢迎、拥戴,守陵军的骨干在经历如此惨烈伤亡后,骨干其实变得更为的坚固、结实。
而越打越有章法,伤亡也更加可控,甚至从昨天到今天,好几次打退虏兵的强攻,守军都没有出现伤亡。
凌坚、余珙、余整、韩文德等将这时候也相信,只要不是长时间的围城、困城,只要城中粮秣充足,只要能不断从城民中挑选丁壮补充兵力的不足,对方兵马再多一两倍,再围城多造几条登城道,他们也是能够守住巩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