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李福泽格外难过的一件事是,他回到基地后,不见了蒋全。蒋全是个孤儿,是工兵103团集体转业时,团长政委提的唯一一个要求,留下这个孤儿。蒋全从此跟他当公务员,像个尾巴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他非常机灵,李福泽想干什么事,往往还没吩咐,他就想到了,一声不吭把事情做好。开始小家伙怕尿床,夜里不敢睡觉,李福泽就哄他,说尿个床怕啥?我小时候也尿过!红军战士伟大吧?长征时,尿床的小红军多的是。不管是谁,是人,都尿过床!
有时夜里起夜,李福泽就喊一下隔壁的蒋全,喊他起来小解。其实他主要是心理原因,跟李福泽一年多,没尿过一次床,这个毛病不治而愈。
不见蒋全,李福泽问了半天,警卫员小张哇地哭了,说是蒋全死了,拉肚子拉死的。
部队吃刺面子,很多人肚子不服,拉肚子的多,抵抗力弱,阿米巴士痢疾流传开来,李福泽在北京期间,基地死了几个人,包括蒋全。
忙完事情,天黑了,李福泽没顾上吃饭,让司机把车开到烈士陵园,找到蒋全小小的坟头,在坟前默默坐了一会,吸了三支烟。他想起一个星期前他去北京的时候,蒋全和小张到机场送他,等飞机时,他问小张:“你最想吃什么?”
小张笑笑,说:“红烧肉。”
又问蒋全:“你呢?”
蒋全咽口唾沫,说:“油饼!”
李福泽说:“没出息,小张想吃肉,你干嘛只想吃油饼?”
蒋全说:“肉让科学家吃,我吃油饼就行。”
李福泽说:“这还差不多。好,等熬过这一阵,有条件了,老子让你们吃肉,吃油饼,管够!”
蒋全不由自主地伸手抹一把口水,李福泽哈哈大笑。没承想,这才几天的时间,人就没了。李福泽想,下次见了张三合,怎么向他交待呀?103团就留下一个兵,还给饿死了……
李福泽固执地认为,蒋全不是拉肚子死的,他是饿死的。
49.要是我们领导干部分了一两,就开除我的党籍应该说,在最困难的时候,国家给了国防尖端部门的科研人员最高的待遇,1961年,科技人员的伙食标准是“2611”,即每月26斤粮,每餐1个馒头或粗粮窝头,1角钱干菜汤。所谓干菜,大都是晒干的白菜帮子,或者萝卜缨子之类。因为粮食定量不够,更由于副食品严重缺乏,肉类、蛋奶、水果蔬菜基本没有,营养自然跟不上,人们肚子里面普遍没有油水,致使很多科研单位的科技人员出现了浮肿、色盲等病症。当然,一般人群这种情况更严重。问题是科学家要搞科研攻关,要动脑子,他们压力很大,没有基本的营养,科研工作的效率可想而知。彭桓武有一阵子经常说:“我的脑子不好使了。”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科研人员仍然在加班加点,苦心研究。导弹研究院和核武器研究院的办公楼、资料室里,灯光时常通宵达旦地亮着。干部们心疼,劝他们,甚至是要撵他们回家休息。
导弹研究院科学家黄纬禄,每天吃很少,但精神头儿很足。有人问他,如何对付饥饿,他说,在裤腰带上多钻两三个扣眼,肚子饿得吵闹时,就勒一勒它,再闹,就再勒,勒紧了,肚子就服贴了。
消息源源不断地汇聚到聂荣臻这里,聂荣臻十分焦虑,一时又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就连毛泽东都不吃肉了,可见国家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人民信赖***,信赖毛主席,国家会出大乱子的,但是中国平稳渡过了最困难的时候,可见***的凝聚力是何等强!聂荣臻有一阵子住在协和医院治疗高血压心脏病,躺在病床上,他心里很不平静。听到来自科研单位饿着肚子攻关的汇报,他深深地感叹:“这就是我们的知识分子呀!”
他给秘书范济生交待,让他马上去找张爱萍。张爱萍是副总长,也兼着国防科委的副主任,聂荣臻希望张爱萍和国防科委的同志,以及二机部的同志商量一下,让两个研究院的科技人员一定要劳逸结合,要想办法改善他们的生活,决不能搞坏身体。他说:“鼓足干劲争口气是可喜的,但不能拼命。否则,即使技术攻关成功了,身体也垮了,下一步怎么办?要劳逸结合,要搞个规定,还要经常检查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