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末席,发现苏子意不见了。又看着座上谢永暮的表情,便知晓了他的牵念。于是便提着一壶酒做到了刚刚白允谦的位置,朝他敬了一杯。虽然他不知道苏子意今日的来意,但是从他们的表情尚可看出,似乎谢永暮不大希望苏子意来。
不过他倒是没有推测到此前在门口随着谢永暮迎接自己的便是自己此前一直相寻的公主,毕竟他也没有见过叶桢几次。在叶桢本身已经扮作了男子的情况下,认不出倒也是常理。
张泽羽举着杯子向谢永暮,有些戏谑地说了一句,“太子爷,您可真是神龙见尾不见首。这么久才终究是见了您一面。”
“本王也没有想到,这么久才见了张大人一面。毕竟…我黑羽卫可是被你抓了不少。”谢永暮嘴角勾了勾,私底下都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货色,所以他也懒得戴上那张惫懒的面具,声音却有些寒冷地反讽了张泽羽一句,“没想到张大人竟然生得这般年少。”
张泽羽听到谢勇话中的奚落,也不在意,只是又羞涩地笑了笑,继续道:“公主殿下在太子爷手中吧,不知太子爷…能否将殿下放回呢?”
谢永暮冷冷地看了张泽羽一眼,“张指挥使,以你的身份也不必这般试探了。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这般畏前畏尾的,可不是那心狠手辣的张提司。”
“那在下便直说了。”张泽羽举着酒杯,饮了一口,问道:“殿下如今也想起了往事,太子爷想要将殿下带去上京…不知太子爷想如何安顿殿下呢?”
“自然是本王的正妃。”谢永暮冷冷地说道,拿起手中的酒饮了,继续道:“只要本王还是太子,那么九儿便是本王的太子妃。如若继位,那九儿便是我的后。”
张泽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能够答得这般痛快。于是又诘问道:“太子爷…您说殿下会成为您的正妃…难不成,您娶了我大楚的长公主,还想着再娶个两三宫的侧妃?”
谢永暮摇摇头,“弱水三千,本王只取一瓢饮罢了。”
张泽羽得到了龙椅上那位想要的答案后,便微微的点了点头。
谢永暮看了一眼周围依旧喧哗,未曾注意到此处的那些个年轻大臣,便继续说道:“张大人还想知道些什么,一并问了吧,回去交差也方便些。”
“陛下还想知道......”得了谢永暮痛快的回答,张泽羽便懒得绕圈子了,直接问道:“若是您登了帝位,能保多久的边疆安乐......是否能承诺…有生之年,两国永不相犯?”
谢永暮看了一眼面前带着羞涩笑容的张泽羽,半晌之后,才回道:“只要九儿在...本王可承诺,永不犯楚。归国之后,便撤回楚地的黑羽卫。”
“那便好了。”张泽羽倒了一杯酒,朝着谢永暮微微一举后,便顾自地饮了下去。过了一会,他从怀中拿出一封金色的信笺,才又说道:“陛下让我带一封信给太子爷。”
谢永暮一愣,下意识地便接过了张泽羽手上的书信。
抽出信纸,掀开。
几行如悬崖瀑布飞纵一般的飞白书跃然纸上。
……
“太子暮:
既然汝已承诺撤回黑羽卫、保边疆百年安和,朕便将皇姐许你又有何妨。而年初的那件事,朕也可以承诺不再追究,只要汝愿意将刺杀朕父皇的凶手交出来......皇姐的性子极为隐忍,也极为凉薄,望汝不负她。若朕知晓了,皇姐在上京受到她人的半分欺辱,朕即便是自乱阵脚,也需得给那人三分颜色……”
“她…是我叶煜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谢永暮,你定要好好待她。否则我叶煜叶舒玄,定不轻饶!”
……
谢永暮终于认识到...叶桢在叶煜的眼中,究竟有多么重要。
竟然只是因为她愿意,便将自己最大的弱点,剥开给自己看。字里行间对叶桢的关心…竟是比他也不逊色半分。向自己挑明了说...叶桢对他所存在的意义…难道他便不怕自己出尔反尔,回国之后易九儿为要挟,伺机攻打边关吗?
末尾那两句话,竟然是放弃了自己身为一个帝王的骄傲,以一个“小舅子”的语气,对自己说了那么两句话。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眼前又浮现了今早在太和殿上,见着的那双眸。
清亮透彻,不似帝王。
……
……
等谢永暮回过神来的时候,张泽羽已经回到了他此前的坐席上,见着谢永暮朝他看来,便微微一笑,朝他举了举杯。
却恍然发现,末座的那苏子意已经提着一壶酒饮了起来。依稀可见狐裘下摆未散去的雪花,想来该是出去走了一遭吧。
谢永暮举着杯便从座上下来,与周围的官员寒暄了一路,才走了过去,朝着苏子意问道:“不知苏公子,方才是去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