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地如其名,当真是绝险之地。
就在转过一道山梁的前方,本来还可让五六人一齐奔行的道路突然就收缩变窄,只容一人直行,两人侧身,而山道两侧,皆是万丈悬崖,只要一个不小心,摔落下去就粉身碎骨的下场。
本来,在山道两侧还有木栏护挡,但此时却已全数不见,当人行走其上总会觉着一阵惊慌,似乎什么时候刮来一阵强风就能把人给吹下悬崖。
而这一条小道足有六七里长,再上方还布有数十上百的弓箭手,只要有人胆敢强闯,迎接他们的便是密集的箭雨。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一线天便是最好的例证了。
因为距离和山路多变等等关系,青州军上下其实对这一线天的险峻了解并不充分,周兴所率的甲字营数百精锐更是全无准备,居然就这么一头撞了上去。早已等候多时的二龙山守军当下也不废话,数十上百的箭矢已如雨点般激射而至,当先的五六名军卒立刻中箭,身子一倒间,脚下便是一空,惨叫着落下了深渊。
其他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尤其是周兴,更是大喝一声:“所有人后退!退回去!”一面吼着,一面已把手中刀舞作一团,不断格挡着射来的箭矢。可是他这一冲还是太冒进了些,身边又没几人能帮着一起抵挡弓箭,终于是百密一疏,肩头中箭,使他接下来的动作为之一缓。
就是这一缓间,更多的箭矢呼啸而至,只片刻工夫,这位甲字营的指挥使就被乱箭射成了刺猬一般,在一声不甘心的惨叫后,身子一偏,已掉下了悬崖,粉身碎骨。
当然,他在前方的支撑还是起到一些作用的,其他军卒终于趁机后队变前队,赶紧就往山下撤去。此时也体现出了这支青州军精锐的厉害来了,要是换成一般官军,在自家主将突然殒命的瞬间他们就会彻底大乱,这时为了逃命这些人间自相践踏都是常规操作。
可甲字营的人虽然也是心惊不已,却在一干队正等军官的吆喝指挥下迅速恢复镇定,稳稳地列阵往后退去。当看到这一幕时,山上本来蓄势待发,想要趁机杀下去的一干喽啰便被几名头目给按在了原地,这时杀下去只是白白送死而已,实在很不明智。
此时天刚近午,红日当空,照得二龙山一片血红,也不知是被人血所染,还是日光所产生的异状。但这一切落到随后上山的青州军众人眼中,却是一阵唏嘘,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居然以如此憋屈的结果收尾,就算是青州军也是深受打击。
尤其是当甲字营的人回来是把周兴战死一线天的消息禀报上去后,随后上山的孙途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次他也太莽撞了,不该因一点小胜就忘乎所以的……”
沉吟了半晌后,他才看向了禀报战斗经过的副指挥使田风:“那从现在开始,甲字营就暂由你全权指挥,还望你能吸取周指挥使之前的教训,万事以稳为主。”
“……是,末将遵令。”田风稍作迟疑,便已叉手应命。
在迅速解决了甲字营的事情后,孙途才又看向跟前的其他人等:“如今贼人死守前方绝地,再想轻松攻破可不容易了。你们可有什么想法吗?”
“都监,不如让末将率斥候营的人从侧方翻上去试一试?”时迁主动请命道,这倒是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毕竟斥候营之前就曾凭着从后方翻上东石硖而扭转不利局势,给了大家很大的信心。
但齐得胜却皱眉道:“这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二龙山可是他们经营多年的老巢,可没那么容易让我们的人轻易翻上去啊。而且这里的山势比之东石硖高了何止两三倍,只要中间略有差池,斥候营就难逃一死。”
孙途也深以为然地道:“斥候营是我们青州军的一把利刃,可不能随意就让你们去冒险。现在也没到非要拼命的时候,此事就不用再提了。”
“那接下来却该如何是好?”有部下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暂时让军队驻守金汤城上下,把山道给我全数封锁了。只可惜再上边道路越发狭窄崎岖,不然那几架投石车说不定还能再建奇功呢。”孙途呼出了一口浊气:“让大家先都就地歇息,等下午时再去探看一线天的具体情况。”
很快地,官军驻地便有缕缕炊烟升腾起来,看到这一切的二龙山人等尽皆面露愤慨之色。虽然他们凭借一线天的地理优势杀退了官军,可自身的损失实在太大,连金汤城都丢了,这等打击是前所未有的。
别说一般的喽啰头目了,就是邓龙这个一寨之主,此时也是一阵心慌意乱,担心起接下来的情况了,他只想找陆渊好好商量一下如何继续守住山寨。可是找了一圈,宝珠寺内却不见军师下落,直到出了寺门,才在一处高台上看到了那个正居高临下观察着官军动向的陆渊,此时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