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途说完一大套话,口干地拿起碗喝水时,种师中才笑道:“千里果然在用兵上有着超人的见解,只此一法,就已胜过太多人了,老夫佩服啊。只可惜……”
“只可惜此法固然有用,却非朝中所喜,怕是连童帅那一关都过不去吧?”种师道也跟着说道。
孙途苦笑:“是啊,当日在下在朝中提出这一做法时,就被官家和群臣驳斥,说我这是杞人忧天,长他人志气,灭我大宋自家威风了。”
“哼,他们又怎知道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他们的那点浅陋见识,却要让多少将士拿命去换。而且,这一战还未必能取胜呢!”种师中有些恼火地说了一句。
这让种师道眉头轻皱,赶紧低咳了一声,打断他的牢骚:“当然,我等为军将者,自当以朝廷之命是从,只有想尽办法来取得这一场胜利以报效君王之重恩。然则,千里你也该知道,军中之事往往多变,又岂能受千里之外那些不知前方情况者所掣肘,所以朝廷这次接连下旨,强命我与辽军决战却是大错特错了。不知你对此又有何看法呢?”
“这个……朝廷确实思虑欠妥,但事已至此,无论二位相公,还是童帅,怕也无力拒绝了吧。”
“是啊,圣旨已连下多道,又岂是我等臣子能够拒绝的。但是,这如何作战,我们终究还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只是那童帅……”种师中依旧是一副不快的模样,只是话到一半,又被自己兄长的一声低咳给打断了。
“二位相公显然是有些话不好明说啊。”对于这二人吞吞吐吐的表现,孙途却是有些不耐烦了。他因为受韩灏他们那些话的影响,对二种的观感本就已有些不如之前,现在更是没这等心情与他们兜圈子,便索性开门见山道:“是否是对童帅的一些决定抱有成见,觉着会有损西军将士啊?”
“你……”种师中闻言顿时把眼一瞪,他是真没想到孙途在自己二人面前会如此直言无忌。话说这都多少年了,还真没人敢如此和他们兄弟说话呢。
倒是种师道,更为稳重,抢在自己心直口快的兄弟之前说道:“看来千里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对我兄弟多有看法了?”他眼睛确实毒辣,一下就看出了孙途的异样来。
孙途也没打算在二人面前作伪,便直接道:“其实对于二位相公,在下素来是颇为尊敬的。要不是有你们在西军中练兵用兵,只怕我大宋最后一支精锐都将彻底不见了。但是,这支西军说到底还是该以保我中原为责,而非只为了二位相公一家之私去战斗。譬如此番与辽军作战,北军禁军皆都厮杀奋战在前,若西军一心自保,就实在有些叫人难以接受了。二位相公皆是见识过人,远胜我孙途者,岂不闻唇亡齿寒,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吗?”
想不到这孙途居然教训起自己二人来,这让种师中脸色更是一沉。要不是自己兄长接连用目光示意让自己稍安勿躁,恐怕他都要当场发作,与对方好生辩上一辩了。
而孙途在说完这一大套话后,才又平定了一下心神,抱拳道:“适才所言,在下确实多有不恭。然则,事关中原无数百姓之生死安危,我不得不把话说清楚了。要知道,眼下我们面前的不光只有辽军这一路强敌,更有能把他们也杀得几无还手之力的金人。若是这时我宋军内部还因为各种派系或是矛盾而难以团结一致,那这一战未战已先败了,将来也必然有大祸临于我大宋子民头上。到那时,社稷崩碎,江山倾覆,谁都逃不脱一个劫字,一个罪字!还望二位相公能明白在下的这一番苦心!”
到了这时,种师中的神色反倒平静了下来,种师道也露出了深思之色。略作思忖,才突然笑了起来:“看来确如我所想,千里你这是受人欺瞒,觉着这是我种家兄弟在此战中多有保留,并导致了之前的大败了?”
孙途本以为自己一番直言会惹来二种的恼羞成怒,却不料他们不但不恼,反而有此等反应,这倒也让他有些发愣了:“嗯?老种相公此言何意?”
“都说我种师中为人耿直最易受人之欺,可今日看来,你孙千里也与我不相上下啊。”种师中突然笑了起来:“你还不明白吗?你是被人给误导了。”
“这……怎可能?”孙途还真不信会有这样的事情,毕竟这可是军中大事啊,韩灏他们竟敢骗自己?
“你不信吗?那我,且随我二人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种师中却是个直性子的人,当即就站起身来,示意孙途跟他出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