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府在朝中的潜势力显然极为的强大,大到令陈子明暗暗为之心惊与后怕不已,此无他,双方方才刚达成暗中之妥协,原本拖拖拉拉的大理寺那头的办案速度立马便陡然加速了起来,仅仅只用了五天而已,居然就完成了所有的调查取证事宜,于八月初一正式进入了庭审程序,拢共只花了一天便结了案,而判决的结果也与暗中协议别无二致——韩鹏夫妇顶下了所有的罪名,自供是背着殷氏下的毒手,最终被双双判了大辟,而作了伪证的王大忠与林嫂也被连坐,前者处没收家传,并流配三千里,后者则是枷号示众三日,官卖为奴,至于殷氏么,仅仅只因管教不严而被训诫了一番了事。
大理寺将审讯结果报到了御前,李世民倒是没提出异议,然则却并未放过已被革职拿下的姚诚,亲笔御批,将此人配去了雷州,至于王元,也因御下不严之罪,被贬为柳州司马,这还不算完,帝再次下诏,称地方吏治在司法,今雍州府近在京师,都有如此枉法之事生,足可见各地司法公正堪忧,着命尚书右仆射李靖、特进萧瑀、杨恭仁、礼部尚书王珪、御史大夫韦挺、鄜州大都督府长史皇甫无逸、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袭誉、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张亮、凉州大都督李大亮、右领军大将军窦诞、太子左庶子杜正伦、绵州刺史刘德威、黄门侍郎赵弘智使于四方,观风各省、府。
李世民这么道诏书一下,天下为之震动不已,各地官府皆因之纷乱不安,当然了,这么些官场上的勾当与陈子明却是无甚大的瓜葛,自打案子一审结,他便从秦府搬了出来,领着芳儿、福伯等人回到了家中,而此时,殷氏早已领着陈镇并一众仆役们去了殷府,只给陈子明留下个空壳子的府宅——能搬的早被殷氏搬了个精光,不能搬的,大多被殷氏一伙破坏得个彻底,哪怕原本属于陈子明的左跨院也不例外,简而言之,如今的陈家只能用“家徒四壁”一词来加以形容。
“少爷,他们太过分了,怎能,怎能……”
在看到府门前倒翻在地的两只石狮子之际,芳儿的双眼就已然蒙上了雾气,再一见到她最心爱的小陶猪钱罐也成了满地的碎片,芳儿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淌了下来。
“孽障,孽障啊!”
福伯同样被气得直跺脚,只是他并不善言辞,翻来覆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骂人的词儿。
“大郎,大郎在么?”
面对着狼藉的卧房,陈子明同样窝火得很,隐在袖子里的双拳早已握紧,面色更是阴沉得可怕,整个人有若即将喷的火山一般,随时都可能会爆出惊天之怒火,只是还没等他有所表示,就听外头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中,一个洪亮的嗓音已是咋咋呼呼地响了起来。
“奎山、小六、老九,你们这是……”
听得响动,陈子明顾不得再生闷气了,赶忙从杂乱的卧房里行了出来,这才刚到左跨院的院门处,就见一大帮年轻人已是嘻嘻哈哈地涌了进来,足足有十数人之多,不少人更是捧着酒坛子、食盒等物,显然是要来与陈子明好生聚饮上一番的,一见及此,陈子明的心中当即便滚过了一阵暖意,心情也因之激荡不已。
“恭喜大郎凯旋归来,兄弟们,别愣着了,都帮个手!”
一群人等中,为的是个年约十八的高大青年,这一见院子里满地的狼藉,先是一愣,而后便即爽利地一挥手,笑呵呵地吩咐了一声,这人正是奎山,姓赵,虽是平民子弟,为人却是豪爽侠义,往日里与陈子明的前任最是意气相投,此番陈子明之所以能在雍州府公堂上成功翻盘,全仗着此人在暗中帮衬着盗出了王大忠的账册。
“好叻,都别偷懒,干活,干活!”
众青年们虽都是混混,可个个都是讲义气之辈,对于奎山的命令,自是都不会有甚异议,闹哄着便动起了手来,扫地的扫地,洒水的洒水,人多力量大,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便已将偌大的宅院好生打理了一番,残破的局面虽依旧,可看起来好歹算是整洁了许多,至于家什的缺失么,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补上,然则众人却是并不在意,就在后院的演武场上席地而坐,高声喧哗地畅饮开了。
尽管一众人等大多不识字,时不时地便会爆出粗言秽语,酒一喝多,更是大呼小叫不已,可身处其间,陈子明却并不觉得难受,反倒有着种别样的舒畅,就宛若回到了前世那会儿的同学聚会之场景,心中满是感慨,一句话语油然打心底里浮现了出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大郎接下来可有甚打算么?”
日头西沉,酒已尽,众混混们大多尽兴而去,然,奎山、小六以及老九三个往日里与陈子明最为相善的却是并未离去,四人随意地围坐在亭子间的草席上,略略瞎扯了几句之后,由着年岁最长的奎山开口问起了正事。
“某应是会去从军,不说这个了,倒是你们可都有甚安排否,若是没有,某倒是有条家之路,将就行了去,贵或许难,富却是手到擒来之事耳。”
打算?陈子明的打算很多,先是要承爵,然后便须得入军中谋个出身,至于后头还准备着不断向上爬,争取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一切的一切说起来话长,陈子明自是不愿去细谈,倒是起了个布局民间之想头,一来可以安置这帮子讲义气的弟兄,二来也可借机壮大自身,指不定将来便会有大用之时。
“大少,请说,哥几个都听着呢。”
一听陈子明如此说法,奎山等人不由地皆愣在了当场,显然对此等言语并不甚相信,没旁的,陈子明的前任也就一粗鲁之人,打架斗殴或许拿手,可要说到来钱的路子么,这厮除了从家中顺钱之外,貌似就没旁的来路,而今居然信口开河若此,众人又岂会轻信了去,好一阵的呆之后,还是年岁最小的小六最先沉不住气,嚷嚷地便咋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