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此言差矣,朝堂体制,本就有避嫌之规,今,陈大人既与侯君集有所不睦,瓜田李下之嫌难免,纵陈大人公允无双,也难防众人之口舌,提请陈大人避嫌,一为现实公允,二来也是对陈大人之维护,有何不可之说。”
太子是断然不能承受损失侯君集这等重要臂助之后果的,正因为此,哪管在此时死争会否触怒太宗,一味强硬地便咬死避嫌之说法。
“不然,所谓避嫌者,乃亲属、仇雠之属也,陈大人与侯君集不过是政见不同,于朝务上有所争持罢了,以陈大人之公正廉明,又岂会是记仇之人,太子哥哥如此强加妄测于人,实大有不妥,请恕臣弟不敢苟同焉。”
李泰为人虽是骄横了些,却并不蠢,打蛇不死反遭蛇咬的典故,他自不会不懂,自是不肯错过这等一举将侯君集置于死地之良机,昂然地便将太子所言好生批驳了一番。
“子明。”
太宗本就心烦意乱不已,再一见二子又当庭争上了,龙颜当即便更难看了几分,只是一个是爱子,一个是太子,却都不好当庭责骂,可真若是让他们二人再这么争下去,显然也不是个了局,无奈之下,太宗干脆不理二人,直接便点了陈子明的名。
“微臣在。”
听得太宗点了名,陈子明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迁延,紧赶着便从旁闪了出来,规规矩矩地便应了一声。
“爱卿对高昌一案可都有甚想法么,嗯?”
眼瞅着陈子明气度从容,太宗冷厉的脸色当即便是一缓,可也没甚嘉许之言,而是直截了当地便奔了主题。
“回陛下的话,案情如何须得审过才知,微臣对此别无想法。”
想法?当然是有的,说破了就一条,绝不能让侯君集有东山再起之可能!当然了,这想法自个儿心中有数也就是了,说么,却是断然不能说出口来的。
“嗯,有人说尔与侯君集素有旧怨,难有公允之心,尔对此可有甚要说的么?”
太宗点了点头,却并未对陈子明的回答加以置评,而是语调淡然地接着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明鉴,微臣心底无私,故无惧也。”
有人?这个有人毫无疑问指的便是太子,很显然,太宗对李承乾的不满已是到了极深之地步,尽管不曾明确表态,可在这等场合下如此指桑骂槐,显见心中换马之意已是起了的,此一条,旁人或许听不出来,可陈子却是一听便知根底,不过么,心中清楚归清楚,陈子明却是断然不敢有丝毫的流露,也就只能是强压住心中的波澜,面色平静地给出了个答复。
“说得好,无私则无惧,爱卿之品行,朕素来信得过,此案便由爱卿来主审,月内给朕一个结果,朕倒要看看那帮蠹虫到底猖獗到何等之地步!”
太宗毫不掩饰对陈子明的恩宠,狠夸了其一番之后,便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将案子交给了陈子明去办。
“谢陛下隆恩,微臣自当竭力而为,断不敢有负陛下之重托。”
太宗既已下了旨意,陈子明自不敢稍有怠慢,赶忙一躬身,照着朝规便谢了恩。
“嗯。”
今日的早朝原本就不曾安排甚重要的议题,除了对灭高昌一役的功臣加以封赏之外,也就是明日马球赛以及夜宴之类的安排罢了,然则被弹劾案这么一闹,封赏自然就不可能再进行了,至于那些夜宴安排的细务么,太宗也无心去理会,待得陈子明谢了恩之后,太宗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起身便朝后殿行了去。
“退朝!”
太宗这么一起身,早朝自然也就到此告了个终了,侍立在前墀上的内侍监赵如海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扯着嗓子高呼了一声,便即领着一众宫女宦官们追着太宗而去了……
尽管领了旨意,然则陈子明却并未急着去着手办案,也不曾急着下公文去缉拿涉案之诸般将领,甚至不曾召集大理寺诸般官员商议行止,自回了衙之后,便稳坐在了自个儿的办公室中,好整以暇地埋于公文间,有条不紊地对各有司呈报上来的诸多旧案宗进行着最后的审核与批复,就宛若不曾接手过高昌一案似的。
“大人。”
陈子明到大理寺任上虽尚不到一年的时间,可御下却是极严,他不对高昌一案表态,下头诸般官员们自是都不免有些个无所适从——高昌一案乃是钦定的要案,没有陈子明话,下头诸有司各处自是不敢擅自做主,到了末了,问题大多反应到了宁岩处,弄得宁岩也没了法子,只能是硬着头皮去请见陈子明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