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这么一声断喝,明摆着就有拉偏架之嫌疑,在场的可都是明眼之人,自是都看得个分明,不过么,除了李承乾面色为之一阴之外,其余诸般人等却是全都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压根儿就没人有兴致为李承乾出头说项,道理么,很简单,诸般宰辅们对李泰是没好感,可李承乾那等无能的德行同样也不讨喜,自是无人乐意冒着冲撞了太宗之危险去帮衬于其的。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萧大人所言前半段确是实情,我朝之鼎盛之所以能远超历朝历代,确是没少仰仗均田制与府兵制之利也,然,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朝初立之际,天下大乱,人口凋敝,亟需休养生息,均田之道既可养兵又可利百姓,朝野皆得其利,确属上上之策,今,天下承平日久,人口繁衍已呈加速之势,贞观初,我朝户籍不过三百万不到,至去岁,已增至八百余万户,在册人口更是多达四千万之数,且年年递增不止,具体详情,微臣在折子中已是载明清楚,按此增速,不出十五年,关中道必将无田可均,其余诸如洛阳、益州、扬州等繁华之地,最迟不出二十年,也将面临我关中之窘境,三十年后,除贫瘠边远之州外,绝大多数上、中州也难脱无地可均之窘厄,若不早做绸缪,将来必有大祸,是故,微臣斗胆上本言事,还请陛下圣裁。”
正如萧瑀素来看陈子明不怎么顺眼一般,陈子明对这个老顽固似的人物也不怎么待见,当然了,就算心中再怎么不待见,这当口上,陈子明也断然不会流露丝毫,并不曾出言指责萧瑀的不是,仅仅只是顺着其之话头挥上了一番,摆事实讲道理,毫无半点的不敬之意味。
“嗯,此事关乎社稷之重,确是不可轻忽了去,朕亦是如此想法,众爱卿以为如何哉?”
早在三月中旬,陈子明头一回提出兵制乃至均田制变革一事时,太宗对此事便已是有了足够的重视,尽管不曾急着下令诸般臣工对此进行大议,可在将折子转去尚书省的同时,私下里已是做过了调查的,自是清楚陈子明所言乃是实情,更曾与房玄龄、长孙无忌二人私下探讨过数次,其实早已认定革新乃是必须之事,只是对具体的革新方略还有些拿捏不定罢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暗中嘱咐李泰去玩摘桃子的把戏,只可惜李泰实在是太不得宰辅们之心了,一桩好事愣是被其办砸了去,对此,太宗虽有些无奈,可革新的心意却是不会有所更易的,此际表态起来么,自然也就带着明显的坚决之意味了的。
“陛下圣明,然,老臣还是以为此事万不可轻忽草率,若无十足把握,擅自更易,恐损及社稷根基,一旦生变,后果不堪设想,老臣恳请陛下三思。”
萧瑀是个极其固执之人,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哪怕太宗都已是表了态,他却依旧不改初衷,无甚顾忌地便再次表明了反对的态度。
“嗯,萧爱卿所虑亦是正理,此革新之道也,确须稳妥行了去,务必确保万无一失方好,子明对此可有甚要说的么?”
太宗对萧瑀这等老顽固其实也不是很待见,只是出于各种原因,太宗也不愿真跟萧瑀太过较真,随口安抚了其一句之后,便即又将话题踢到了陈子明处,摆明了是要陈子明自己去说服萧老头。
“陛下圣明,微臣也以为此事断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好在时间尚够,但消一步步行了去,应是可期也。”
只一听太宗之言,陈子明便猜到了其之用意,心里头自不免有些个哭笑不得,无他,概因萧瑀可是出了名的老顽固,要说服其,又哪是那么容易之事,再说了,尽管萧瑀不是自己一方的人,可毕竟有着亲缘关系,往日里也曾帮衬过自己,终归是不好让其在这等内廷议事时大跌面子的,正因为此,陈子明也就只能是假作没听懂太宗之意,给出了个中规中矩的答复。
“理倒是这么个理,唔,卿之章程,朕已是看过了的,个中构思巧妙,颇有可观之处,只是朕对卿所言的军费来源一事尚有不解之处,诸般臣工对此也颇多争议,卿且自细细道来,朕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