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对房玄龄的答复显然是很满意的,尽管不曾出言嘉许,可颔的姿态便足可说明了一切。
“陛下圣明,老臣细细思去,此策实无甚不妥之处,当是可行之道也。”
长孙无忌担心的只是太宗会早早确立李恪为储君,至于赛马之方略如何么,他却是并不在意的,无他,只要是赛马,那终归须得一个过程,而这一过程想必便须得不少的时间,无论是从诸皇子中择一加以栽培,还是寻机将李泰再迎将回来,都是可以选择的路子,而这,对于长孙无忌来说,无疑是个最好的结果,他又怎会有甚异议的,此际一听太宗见问,当即便干脆利落地表明了支持的态度。
“士廉、景仁(岑文本的字),尔二人对此策可有不同之看法么?”
太宗早就知道长孙无忌与陈子明之间有心结,本还担心此策会遭到长孙无忌的全力反对,却不曾想长孙无忌居然就这么干脆地表了态,心中自不免微有些讶异,不过么,也没往深里想了去,或许在他看来,长孙无忌乃宽仁长者,对事不对人之风俨然,十足十地便是宰相之气度。
“陛下圣明,老臣并无异议。”
高士廉的担心与长孙无忌一般无二,在看待赛马一事上,想法自然不会有甚区别,自也就不会在此际跳出来唱反调。
“陛下,微臣有一疑问,这赛马之人选又当如何定夺,终归须得有个章程才是,若不然,于未能得赛马资格之皇子明显有所不公罢。”
岑文本入宰辅之列与陈子明就只差了半个月,说起来是资历最浅的宰辅,然则他毕竟是在宦海里打滚了多年的老手了,对这等内廷议事之格调却也并不陌生,自不会有甚怯场之说,更不会人云也云,而是语出诚恳地指明了先前陈子明不曾谈到的一处要点。
“景仁此言大善,若无章程可寻,却恐难服天下人之心也,就不知陈大人对此可又有甚高见否?”
萧瑀是百般不愿见到这等离经叛道的赛马之策能过廷议一关的,奈何几位宰辅都先后表态支持,他自感独木难支之下,也没好再固持己见,只是心中依旧是不甘得很,正因为此,这一见岑文本出头难,当即便来了精神,紧着便出言附和了一把,顺势将了陈子明一军。
“陛下,微臣以为岑大人所问恰恰问到了根子上,为确保公平,确须得有章程可依,此章程依旧是微臣早先提过的三要素,即‘听其言,观其行,知其所为’,就眼前之局势而论,欲遴选出参与赛马者不难,概因诸皇子之官各州都已有年矣,考评如何自有公论,择其中出色者为候选即可,至于后世么,依此例行了去,亦可得大佳之储君也。”
陈子明敢提出赛马一说,自然是早将方方面面都详细考虑过了,自然不会漏过如何遴选候选者这么个关键性问题,正因为此,面对着萧瑀的诘难,自是丝毫不慌,从容不迫地便给出了个合理的解释。
“陛下,老臣还是觉得此事大有不妥,我朝律制自有明定,自古以来,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若是天家都不遵此古礼,又何以凭此治天下,倘若因之引起朝野认识紊乱,却恐似此争嫡夺家产之案必多矣,此社稷大事也,实不可不慎啊。”
尽管陈子明已将道理解说得透彻分明了,可萧瑀还是顽固地不愿接受赛马一说,硬是梗着脖子再次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唔……,子明对此可有甚要补充的么?”
萧瑀这话一出,太宗也有些为难了,毕竟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乃是朝廷律制,民间全仗着此法行继承之事,若是天家自己都不遵从,又如何去教化百姓照此行事,很显然,这就是个死结,太宗自己是想不出个解决之道了的,不得不沉吟地又将烫手的山芋硬塞到了陈子明的怀中。
“陛下明鉴,天家无私事,天家之事便是社稷大事,此非寻常百姓家事也,自当有别矣,且,但消能有明君治天下,便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此乃不易之真理也,放之四海而皆准哉!”
按律法解释不通的事儿,那便设上个前缀也就是了,活人又岂能被尿憋死了去,似这等看似悖论的难题,于陈子明来说,根本不算回事儿,信口道来便有。
“嗯,子明所言甚是,朕意已决,明日大朝时便以赛马之策安天下臣民之心!”
眼见最后一个关碍也被陈子明轻松化解了去,太宗也就没了顾虑,也没再问过众宰辅们的意见,昂然地便下了最后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