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太原之古称,其大都督府辖泽、潞、汾、仪、岚、忻、代、朔、蔚九州之地,看似蔚为壮观,可实际上就是一空壳子衙门,无他,自贞观初年起,大都督一职都是遥领,先是李勣,后是李治,都不曾到任过,衙门虽有,可除了一名司马,十数名功曹之外,就只有些为数不多的衙役而已,平时根本无事可干,全都是闲官,别说管理诸州之军政事宜了,便是连班都很少上,偌大的一座大都督府败破得够呛,家什都没几件,这还是得知陈子明即将上任,太原刺史高志敏紧急着人扫洒了一番之结果,否则的话,简直就是一城狐社鼠啸集的村头破庙。
“去,敲开门!”
眼见大都督府如此之败破,甚至连紧闭着的两扇大门上的红漆都脱落得个斑驳不已,陈子明的眉头不由自主地便皱了起来,可也没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声。
“诺!”
听得陈子明有令,自有一名亲随紧着抢到了门前,握着门上的铜环便是一通子猛敲。
“尔等何人,安敢来此闹事,嗯?”
陈子明一行人少不说,又是便装疾行,沿途大多借宿农家,并未惊动各州县官府,待得到了太原,拢共也就只花了不到十天的时间,直到进抵了大都督府所在地,太原府的大小官员们还尽皆蒙在鼓中,就更别说那些基本上不来就班的大都督府属官们了,这不,都已是巳时三刻了,堂堂大都督府里居然只有一名轮值的衙役在,任凭门被敲得咣当作响,那厮居然过了许久,方才打开了一扇小门,头方才刚从门里冒将出来呢,便已是口气极冲地咋呼了一嗓子。
“混账东西,我家大人奉旨前来就任并州大都督,尔这厮安敢无礼若此!”
陈子明所带来的亲随除了墨雨是贴身书童之外,其余五人都是陈子明亲自从“新欣商号”的高手中简拔出来的心腹之辈,因着陈子明在朝中地位尊荣之故,往日里在京中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居然被一无名小卒如此呵斥,前去叫门的那名亲随可就火大了,毫不客气地便怒叱了起来。
“嗯?尔等,尔等……”
那名前来开门的衙役虽是卑下之人,可到底还是隶属于大都督府,三日前已得了通知,知晓陈子明即将来上任,只不过与太原刺史府诸般官员们想的一般,都以为陈子明最快也须得几天后才到,却不曾想人居然便已到了府门前,登时便被吓得个面色煞白不已,瞠目结舌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陈重,退下!”
尽管心中对那名前来开门的衙役之无礼极为的不满,可身份所限,陈子明却是不好真跟这等小人物计较那么许多,这便冷声喝令了一嗓子。
“诺!”
听得陈子明有令,正自怒视着那名衙役的陈重自是不敢稍有违逆,紧着应了一声,便即退下了台阶。
“大、大人,您是……”
尽管先前被陈重吓了一番,可待得见陈子明等人尽皆便装,那名衙役自是不敢全信,既怕受骗,又怕陈子明真的就是大都督,人虽是紧着便奔出了府门,却并未大礼参拜,而是手足无措地忸怩着,试探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本官陈曦,奉陛下旨意,前来就任并州大都督,现有诏书在此,这位老哥还请打开府门,并设法通令府中僚属前来议事。”
以陈子明之身份地位,自然不会跟那名衙役一般见识,并未因其举止失措而动气,抖手间,便已从怀中取出了份诏书,双手捧着,示意了一下,而后方才客气地自报了家门。
“啊,大,大人,您里面请,小的这就去通知诸位大人前来议事。”
圣旨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那名衙役虽是没见过诏书是怎生模样,却也知晓这玩意儿没啥人敢假冒,这一见陈子明将诏书亮了出来,心顿时便慌了,赶忙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先是将陈子明往府里让了去,而后么,一溜烟便跑得没了影踪。
“呵!”
陈子明没去理会那名衙役的鼠窜而去,自顾自地便行进了府中,只一看那破旧的大堂,不由地便摇头失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却未免有些苦不已,无他,堂下的天井也就罢了,明显是刚除过草的,地砖虽不甚齐整,倒也还勉强能算干净,可大堂上的设施么,却着实有些不成体统——文案歪歪斜斜不说,还缺了几个大口子,至于衙役们用的水火棍、板子等物更是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怎么看都没半点官衙应有的森严气象。
“都动动手,将这些劳么子都给本官丢到后堂去!”
见那些乱七八糟横陈的水火棍实在是太过碍眼了些,陈子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便冷着声下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