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去岁重新晋封亲王以来,李泰的性情已是大变,萎靡与失落再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冷厉与残暴,但消稍有不如其意者,皆难逃重刑侍候,其府中上下人等就无有不惧其的,此际听得其声气不对,魁梧的身形竟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哪敢有丝毫的耽搁,紧着便抢到了马车旁,一个单膝点地,高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看看去。”
一听是李恪这个监国皇子在前头相候,李泰的脸色当即便是一阴,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声线阴冷地下了令。
“诺!”
见得李泰不曾暴起呵斥,诸般随行人等全都悄悄地松了口大气,也自不敢有丝毫的迁延,紧着齐声应了诺,簇拥着马车再次滚滚向前而行,直到见着早已等候在道旁的李恪等人,方才缓缓地停了下来,自有数名甲士紧着卷起了车帘子,恭顺异常地侍候着李泰下了马车。
“小弟见过三哥。”
卜一下了马车,李泰立马便满脸激动之色地甩开了侍卫们的扶持,疾步便抢到李恪的面前,规规矩矩地便是深深一躬。
“四弟一路辛苦了,父皇他老人家这几日一直念叨着要见四弟,如今四弟已到,父皇定是欢喜得很,且就与为兄同车前去面圣可好?”
李恪与李泰的年岁其实就差几个月,然则基本无交情可言,甚至连交集都很少,无他,在前番倒台前,李泰基本上都呆在长安城中,而李恪么,却是基本四海为家,到处之官,加之嫡庶有别,彼此间来往实是少得可怜,然,身为天家子弟,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不止是李泰会演,李恪同样也如此,一番深情的感慨下来,怜爱弟弟的兄长之形象俨然,这等兄友弟恭之情形一出,当即便令在周边随侍的诸般人等尽皆感动得面色潮红不已。
“固所愿,不敢请耳。”
望着李恪那满是兄弟情深的脸庞,李泰心底里很有种给其一顿老拳之冲动,当然了,想归想,做么,却显然不能这么做了去,至少在目下,李泰还真不敢在李恪面前有丝毫的失礼之表现,只能是强压住心中的烦躁,作出一派欣然状地应了诺。
“如此甚好,四弟,请。”
就跟李泰厌恶李恪一般,李恪其实也很是瞧李泰不顺眼,可不管心中的真实感受如何,在公众场合下,李恪都必须扮演好一个和善兄长之形象,这会儿见得李泰已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也自没再多言啰唣,笑呵呵地便将李泰让上了自己的马车,哥俩个一路瞎扯地便往晋阳宫赶了去……
“父皇,儿臣不孝,未能早来侍奉膝下,儿臣……”
兄弟俩赶到了晋阳宫之后,并不曾等上多久,就见赵如海急匆匆地赶来传了太宗的口谕,准了二人的求见,小哥俩方才一进了寝宫,李泰立马扑着抢到了龙榻前,嚎啕地大哭了起来,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那等悲痛状要多伤心,便能有多伤心。
“痴儿莫哭,朕不是好好的么,来,起来罢,让朕好生看看。”
眼瞅着李泰悲痛若此,太宗的眼圈不禁也是一红,吃力地从锦被里伸出了只手,温情满满地便叫了起。
“父皇,儿臣,儿臣……”
尽管太宗已是叫了起,可李泰却并未就此起身,而是膝行了几步,来到了榻前,泪眼朦胧地瞧着太宗,泪水肆意地流淌着,哽咽着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嗯,泰儿瘦了,可也精干了,好,好啊,朕这几日屡屡夜梦,总梦到你母后,唉,你大哥、九弟去得如此之早,回头朕若是到了地下,都不知怎生跟你母后交待啊,唉,朕心疼啊。”
眼见李泰如此真情流露,太宗心中的伤感顿时便大起了,一边留着泪,一边感慨个不休,哪还有半点帝王之威严,浑然就是一疼惜儿子的老父之形象。
“父皇,都是儿臣不孝,未能在您跟前侍奉,儿臣,儿臣心疼啊,父皇……”
几年的潜心休养下来,李泰的演技明显已是大成了的,这会儿哭得个稀里哗啦地,孝子之模样俨然,当即便惹得太宗爱怜之心更盛了几分,竟自抱着李泰便嚎啕个没完,如此一来,陪侍在侧的李恪显然就处在了尴尬的境地上,劝也不是,不劝也不妥,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在一旁陪着默默落泪不已,只是心中的警弦却是就此紧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