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乃圣明君主也,古来少有,眼中向来掺不得沙子,殿下莫忘了濮王殿下可是还在京中的。”
李恪无论治政能力还是胸襟气度,都酷似太宗,性情也同样如此,豪爽过人,这本是好事,可在如今这等敏感时分,却极易惹出岔子来——太宗此番如此大力度地整顿朝纲,于李恪一方来说,固然是好事一桩,可与此同时么,也足可见太宗的行事风格已是大异往常,倘若李恪的言行不能符合太宗之期颐的话,很难说会生何事,正因为此,陈子明自是不敢稍有轻忽,也自不能不出言提醒李恪一番。
“子明教训得是,是小王忘形了些,唔,父皇此番横扫诸邪,甚至连素来低调的十弟都被赶出了京去,偏偏却又将四弟留下,这里头或许应是别有讲究罢。”
一听陈子明提到了李泰,李恪的脸色立马便阴沉了下来,先前的畅快早已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是满面的凝重与不解。
“陛下行事终归有其道理,殿下与其浪费时间去揣摩此事,倒不如多用点心在朝务上,但消殿下能实心办事,陛下心如明镜,自会看在眼中的。”
以陈子明之睿智,自是早就想明白了太宗将李泰留在身边的用心之所在,并非是真的留为储君的备胎,而是想着亲自监督好李泰,不给其胡乱生事的机会,到最后再以临终嘱托的形式,要求李恪保证不伤害李泰,以此来保住李泰的身家性命,这等用心不可谓不良苦,然则在陈子明看来,最终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当然了,为了不让李恪太过得意忘形了去,陈子明却是不打算将太宗的真实心意道破,也就只是中规中矩地劝谏了李恪一番了事。
“嗯,子明所言甚是,小王受教了。”
李恪想了想,还是没能猜透太宗留下李泰的用意到底何在,再一看陈子明似乎不想就此事多言,也就没再追问个不休,谦逊地表态了一句便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殿下英明。”
涉及到太宗心底里的隐秘之事自然是不能多谈的,此一条,陈子明心中有数得很,正因为此,见得李恪表了态,他也就只是称颂了一声罢了,并未再有甚多的言语。
“长孙一系官员如今大半被贬,于我方而论,自是好事一桩,然,小王以为此獠怕是断然不肯俯称臣,依子明看,这老贼下一着棋会向何处落了去?”
冷静下来之后,李恪的头脑也就清醒了过来,不再去关注局面的大好,而是就此琢磨起了长孙无忌的可能之后手。
“文事已定,武事当备了!”
后手?长孙无忌如今在朝堂上可谓是输得只剩下一条内内了,除了冒死一搏之外,又哪还有甚路可走的,对此,陈子明自是早就看得个通透无比,这会儿回答起李恪的问题来,自是迅速得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给出了答案。
“轰……”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陈子明的话音方才刚落,一道闪电突然划破了夜空,一记冬雷沉闷地炸响中,冬雨骤然大起,击打得瓦面噼里啪啦直响。
“武事?嘿,当真好胆,敢伸手,小王便要其来得去不得,此事就着柳如涛密切关注,有甚情况,第一时间报将上来,小王倒要看看那老匹夫能玩出甚花招来!”
冬雷一响,李恪的身子也自随之一震,猛然侧头便望向了窗外,一张俊脸瞬间便被闪电的亮光照得阴晴不定,从其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也自森然得很,语调虽不甚高,可内里洋溢着的煞气却是浓烈得惊人!
“下官遵命。”
于陈子明看来,这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断然容不得丝毫的心软与迟疑,而今,李恪既是能表现出这等杀伐果决之气度,他自也就能放心了去……
“舅父,事情怎么弄到这般地步,父皇这都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为何啊,唉,当真天欲亡我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李恪与陈子明正自密议连连,李泰也正在长孙府的书房里坐着,所不同的是书房里的气氛明显压抑无比,可怜往昔骄横跋扈的李泰如今却惶惶然有若丧家犬一般,面色惨淡不已,哀嚎声中,满是绝望之意味。
“够了!”
别说李泰没想到太宗会突然下此重手,便是一向自认最懂太宗心思的长孙无忌也同样始料不及,面对着多年辛苦培养起来的嫡系就此风流云散了去的惨淡局面,长孙无忌心中的烦躁并不比李泰少半分,再一见李泰在那儿哀嚎个没完,心火顿时便大起了,根本没给李泰留半点情面,厉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舅父息怒,甥儿这不是着急么,唉,如今人马凋零,这日子,唉……”
冷不丁被长孙无忌这么一喝,李泰的眼立马便瞪圆了起来,大有要就此爆之架势,只是到了末了,还是没有跟长孙无忌拍桌子的底气,不得已,也只能是放软了口气,哀叹了一番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