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陈子明并未急着出言阻止众随员的呵斥,而是好整以暇地等了片刻,而后方才一扬手,不轻不重地吭了一声,待得众人安静了下之后,这才冷冷地看着禄东赞,声线冷硬地开口道:“如此说来,吐蕃是打算与我大唐为敌喽,本官没理解错罢,嗯?”
“大人误会了,我吐蕃素来亲善大唐,断不敢有逆反之心,此一条,下官可对天誓。”
与大唐为敌之心那是一早就有的,若不然,也不会有松州之战,更不会有两次郭岗战役的生,当然了,此三次交手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便是要试探一下大唐的虚实,至于结果么,也完全一样,吐蕃君臣已然取得了共识——在短时间里,大唐断不可犯,吐蕃要想具备跟大唐扳手腕的实力,还须得多年的卧薪尝胆方可,在这等前提下,禄东赞又怎敢说出与大唐为敌的狠话,也就只能是以赌咒来立证自家所言无虚。
“嗯,噶尔大相既是如此保证了,本官自是信得过,如此一来,贵我两国也就有了第一条共识,在此基础上,一切都是可以谈的么。”
两次郭岗之战之所以被定位为政治战,根本原因就在于大唐眼下其实也没有荡平吐蕃的万全之把握,无他,高原反应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吐蕃如今君臣团结,正自出于蓬勃向上之阶段,以大唐之强,击败其国不难,要想灭掉其国却是难如登天,在陈子明看来,征服吐蕃的困难性远高于高句丽,真要往死里打了去,没个十数年的连续苦战,基本没成事之可能,这等代价无疑太大了些,再说了,雪域高原素来就是贫瘠之地,就算是打将下来,也自无利可图,倒不如依旧让其以属国的名义自治,待得将来有机会的话,再行攻伐也来得及,正因为此,陈子明自是不会真将此番和议彻底搞砸了去,该强硬时强硬,该收上一收时,陈子明也自不会一味耍性子,个中就是一个度的拿捏罢了,以陈子明之能,耍将起来自是顺溜得很。
“谢大人宽仁,下官此处也有份和议之章程,还请大人过目。”
见得陈子明的态度有所和缓,禄东赞紧绷着的心弦当即便是一松,唯恐夜长梦多之下,自是不敢再多生枝节,这便赶忙一抖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本折子,双手捧着,便要往陈子明面前递了去。
“本官就不看了,贵国既是有心要和,那就照着本官的章程逐条谈了去便好。”
饶是禄东赞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奈何陈子明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只随意地一摆手,便已是毫不客气地拒绝了禄东赞的提议。
“这……”
禄东赞费了如此大的周折,苦情戏演了如此之久,根本目的就一个,那便是想借此机会以己方的和谈章程取代陈子明所拟的那二十八条款,却不曾想陈子明居然连看都不肯看上一眼,一时间还真就有些不知该说些甚才是了的。
“本官有言在先,后日一早开始谈,三日内谈不拢,那也就不必再谈了,来人,送客!”
哪怕陈子明其实也不愿和谈破裂,然则大唐到底是强势的一方,在立场上,自是不能软了去的,该表现强硬时,陈子明自是不吝表现上一回的。
“诺!”
听得陈子明有令,连同裴行俭在内的几名随员立马齐声应了诺,紧着便行到了禄东赞的身旁,这就要强行送客了的。
“大人留步,下官等告辞了。”
见得事不可为,禄东赞倒也没再强求,不过么,却并未将拿出来的章程再收回怀中,而是随手搁在了面前的几子上,而后方才慢条斯理地起了身,冲着陈子明便是一躬,交待了句场面话之后,这才施施然地走了人。
“大人,此物……”
裴行俭如今虽也是陈子明的随员,相当于大秘,可毕竟是朝臣的身份,自是不会跟着其余随员一道去送禄东赞,但见其弯腰从几子上拿起了禄东赞留下的折子,而后试探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不必理会,丢了。”
吐蕃人能有啥好章程,左右不过就是道歉复道歉罢了,根本不可能拿出啥实质性的东西,陈子明自是懒得浪费时间去翻看,挥手间,便已是漫不经心地下了令。
“诺!”
陈子明不想看,可裴行俭对这份章程却是好奇得很,口中虽是应了诺,却并未真将这份折子丢到字纸篓里去,而是顺势便塞进了宽大的衣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