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
李恪明显还在盛怒之中,哪怕出面言事的人是陈子明这个最得力的辅大臣,他也自无甚好气色可言,那硬邦邦的字眼一出,满大殿的嘤嘤嗡嗡之声瞬间便消停了下来,诸般臣工们的视线当即便齐刷刷地尽皆聚焦在了陈子明的身上。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密匣传位之法乃是既定之国策,早在贞观十七年时,先皇对此便已有所定论,实无再讨论之必要。”
不说诸般臣工们对李恪的雷霆震怒惊诧莫名,陈子明其实同样意外得很,要知道此番廷议之前,陈子明虽是暗中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但却并不曾与李恪私下交流过,原因很简单,事涉内禁,乃是禁忌话题,身为人臣,哪怕是宰辅之尊,却也不是轻易可以言及的,正因为此,先前李恪暴怒不已之际,陈子明虽是赞同其之态度,却不免有些怀疑李恪如此震怒的根本原因之所在,他可不信李恪如此大动肝火仅仅只是担心外戚专权,只是说到深层次的缘由么,陈子明到了此时依旧不曾看透,可不管怎么说,于宰辅的立场上,终归是须得保证朝堂之稳定的,倘若真让李恪大肆重处诸般涉案官员,着实不是啥好事来着,正是出自此等考虑,陈子明并未对萧锐落井下石,也不曾对其有甚缓颊之言,仅仅只是就事论事地给出了个建议。
“哼,朕何尝想讨论这么桩定案,皆是尔等胡乱行事所致,真当朕不敢杀人么?”
往常朝议之时,但凡是陈子明出了面,哪怕是争执得再激烈之事,李恪都会给陈子明几分面子,可今日却是怪了,明明陈子明所言只是就事论事,可李恪的怒气却愣是没见减少,说出来的话语中的煞气反倒是更浓了三分。
“陛下息怒。”
见得李恪这般表现,陈子明心中的猜疑也自不免便更多了些,只是依旧搞不懂李恪的真实意图究竟何在,无奈之下,也自不敢再多言啰唣,只能是躬身告罪了一声了事。
“罢了,朕也懒得跟尔等多扯淡,来啊,传朕旨意:监察御史张潮方依仗言官身份,胡乱言事,又于外戚勾连,希图拥立之功,其心当诛,念其往昔薄有微功,朕不忍重处,着革去本职,配辽东军前效力!”
陈子明的身份到底不同,李恪虽在盛怒之中,却也不曾真将怒火倾斜到其身上,不过么,显然是不打算给陈子明再进言之机会,挥手间,便已是面色阴冷地下了道旨意。
“陛下圣明。”
李恪口中说是不忍重处,可给出的处罚却已是重得不能再重了——要知道言官本就有闻风上本之权,纵使说错了,虽有处罚,却也不致于到反坐之地步,按朝规,此番张潮方所言之事尽管乖谬,可也顶多只是降级之处分罢了,如今却是被李恪给流放去了边关从军,什么时候能再回京,恐怕就只有上天才晓得了的,如此之旨意一出,满殿文武自不免都为之心惊肉跳不已,只是值此龙颜大怒之时,却也无人敢为涨潮方缓颊上一番,只能是齐齐称颂了一声了事。
“张潮方是懵懂行事,胡乱揣摩朕意,朕虽怒,却尚能容,至于你萧锐,心思不纯,行为不轨,大失人臣之本分,你自己说,朕该如何处置尔才是,嗯?”
落完了不在场的张潮方之后,李恪又将矛头对准了萧锐,说出来的话语可谓是诛心到了极点,摆明了便是要下狠手之架势。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面对着李恪的无穷怒火,萧锐心胆俱丧,哪还有甚自辩的勇气,也就只剩下磕头连连的份儿了。
“该死?尔还知道该死?哼,就尔之居心,朕便是下令砍了尔之狗头也不为过,哼,若不是念及尔之先父屡有大功于国,朕岂能容你,罢了,这秘书监的差使,尔也就不必再干了,回去闭门思过,什么时候认清了自身,什么时候再来见朕,去罢。”
饶是萧锐已哀告连连了,可李恪依旧不打算轻饶了其,厉声呵斥了其一番之后,顺势便将其一撸到了底。
“陛下圣明,微臣遵旨。”
丢官总比丢了脑袋要强,值此李恪暴怒之际,萧锐根本没敢有丝毫的辩解之言,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便即丧魂失魄地退出了两仪殿,那萧瑟的背影,生生令殿中诸般人等都不禁为之惴惴不已。
“朕再重审最后一遍,密匣传位之制乃是既定之国策,断不容人胡乱分说,再有敢妄言是非者,一律重处,朕言尽于此,望卿等好自为之,都散了罢。”
李恪根本没去理睬萧锐的黯然离去,面色阴沉如水般地环视了一下脸色各异的诸般臣工们,一挥手,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个定论,强势君王之威仪俨然。
“陛下圣明,臣等告退。”
诸般臣工们都没想到一场本该是激烈争议的廷议居然就这么成了李恪一人的独角大戏,也不曾想到李恪会如此之杀伐果决,纵使心中对立储一事还有着不同之看法,却也无人敢在这当口上说将出来,也就只能是齐齐称颂了一番,三三两两地便往殿外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