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唐军并未动夜战,而高句丽军也自不敢轻举妄动,依城固守,哪怕唐军前进营地里灯火通明地喧闹了一夜,可被白日里的炮轰打怕了的高句丽军也自不敢出城夜袭,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唐军前进营地一路向前扩建,待得天色大亮之际,唐军的营垒赫然已扩张到了离平壤城不过两百五十余步之距上,布置在最前方的十数门火炮斜指城头,直吓得城头的守军们腿脚软不已,然则高句丽守军们明显是白担心了,直到日头都已升到了三竿高,唐军也不曾出营邀战,甚至不曾冲城头开过一炮。
巳时三刻,城头上突然垂下了一个大箩筐,内里蹲坐着两人,其中一人身着高句丽高级官员朝服,年约五旬出头,面色红润,三绺长须飘然,颇具儒雅之风范,另一人则是仆人之装束,手中还持着面小白旗,卜一爬出了箩筐,便即紧着摇晃个不停,幅度极大,明显是唯恐唐营里的守军看不见。
“本官优台摩咄善,奉我国主之命,前来与大唐主帅商议要事,还请代为通禀一声。”
相较于那名仆从的怯弱之表现,高冠老者明显胆气极壮,迈步行走间,脚步沉稳,面色始终淡然如常,扬声自报家门时,声线醇厚,不凡之气度尽显无疑。
“去,将人带往大营!”
高冠老者这等呼喝一出,自有大唐巡哨紧着便将高句丽有使者前来之事报到了前营主将娄师德处,对此,娄师德显然是早有预案,想都不想地便下了道命令。
“诺!”
主将既是有令,前来禀报的巡哨自是不敢有甚异议,紧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中军大帐,一路奔出了营垒,与摩咄善略一交涉之后,便即领着摩咄善主仆径自往后方的大营赶了去……
“报,禀大人,高句丽派来了使节,自言有要事要与大人相商。”
后方大营的中军大帐内,陈子明正自悠闲地与郝处俊手谈着,棋未至中局,就见一名哨探大步从帐外行了进来,冲着陈子明便是一礼,紧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带将上来罢。”
陈子明早就料到高句丽会派使者前来,更清楚来者的根本目的不在于议和,而是要行缓兵之计,却也并不在意,一边在棋盘上随手落了一子,一边语调淡然地便下了令。
“诺!”
听得陈子明有所吩咐,前来禀报的哨兵自是不敢稍有耽搁,恭谨地应诺之余,疾步便退出了中军大帐,不多会,便见铁炫已是陪着摩咄善从帐外行了进来。
“高句丽使节摩咄善见过陈大人。”
方才一行进大帐,入眼便见帐中二人兀自在下着棋,根本没半点起身相迎之意,摩咄善的脸色不由地便是一阴,奈何形势比人强,他虽是不爽得很,却也不敢在礼数上稍有闪失,也就只能是无奈地躬身行了个礼,自报了家门。
“何事,说罢。”
饶是摩咄善礼数周全,然则陈子明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头都不曾抬上一下,仅仅只是淡漠地吭哧了一声。
“在下久闻陈大人之英名,惜乎几番前去大唐,皆缘悭一面,今日方始得见真人,始知闻名不如见面,不亦可笑哉。”
见得陈子明如此轻慢,摩咄善的脸色虽不变,可心火明显却是大起了,不甚客气地便出言讥讽了陈子明一句道。
“大胆狂徒,安敢妄言若此!”
摩咄善这等言语一出,陈子明倒是不曾有甚表示,郝处俊却是忍不住了,猛地便抬起了头来,愤然地怒视着摩咄善,厉声呵斥了起来。
“呵,某素来敬仰大唐,非因大唐之强,而是仰慕大唐乃礼仪之邦,万国之表率,今,某身为使节,奉我家国主之命前来公干,此两国邦交大事也,陈大人竟如此之轻慢,怕是与天朝上国之礼仪不符罢?”
摩咄善的胆气明显极壮,哪怕郝处俊的呵斥已可谓是相当之严厉了的,他也不为所动,言语间依旧是一派从容之气度。
“邦交?陈某不记得我大唐与你高句丽有甚邦交可言,彼此相争,不过战阵见输赢罢了,在陈某面前搬弄口舌,徒劳无益,止增笑耳!”
这一见摩咄善口舌相当之犀利,陈子明又如何不知其如此做派乃是故意要激自己开口接话,但却并不以为意,左右不过就是彼此斗心眼罢了,不止是高句丽一方想要以拖待变,陈子明也有着同样的心思在,既如此,给其一个自以为得计的机会又何妨。
“陈大人此言差矣,贵国兵圣有言曰: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之上者也,今,我高句丽已有臣服大唐之心,愿与大唐世代友好,此,止干戈之大事也,陈大人如此怠慢,莫非是执意激得我高句丽举国以死相拼么?”
摩咄善身负渊盖苏文之重托而来,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以谈判之名义拖住唐军,正因为此,他并不怕陈子明怒,怕的只是陈子明对己方的和平提议不加理会,故而,哪怕陈子明此番驳斥之言甚是刺耳,摩咄善也自不以为意,不单不怒,反倒是暗自松了口大气,紧着便摆出了欲与大唐媾和之态度。
“臣服么?陈某素来不喜虚言,贵国真要臣服,且就提渊盖苏文老儿的头来见好了,此一条,陈某所下的最后通牒里都已是写明了的,尔既是自言封高藏王之命前来议和,那就将渊盖苏文的头取来再议其余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