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七却突然没了火气,轻轻挣开孙仲山的胳膊,心平气和地小声说道:“孙督,你不用劝了,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盯着帐篷外半晌不吭声,默了良久,才嗤笑一声说道,“王保不是运气差,而是他命大不当死。他当时要是抗辩几句,说不定他的小命就得送在这鹿水河边。就他那点胸襟胆识,还希图着大将军的模样,嘿——真当别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么?呸!他算什么东西!”他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孙奂眨巴着眼睛盯着他。他完全听不懂郑七的话。听郑七话里话外的意思,王保和王义之间不仅有过节,而且这过节还深沉得无法化解。可他就是想不通,这俩人一个是国公爷兼四品明威将军,一个是边疆军镇的小军官,哪里有机会结下仇怨?可郑七撇着嘴只是冷笑,没奈何他只好疑惑地望向孙仲山,期望从族弟那里听个来龙去脉。
听说是王义执行的军法,孙仲山哪里还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真要解说王义和王保之间的过节,话题攀扯起来就长远了。他三言两语便把两年前莫干南撤之前在那座破败汉城中的往事说了个大概,陈璞王义他们如何在小城里设伏,商成又是如何识破他们的圈套抄了自己人的后路,两造里兵戎相见却又把手言欢,最后合兵一处马踏连营……虽然他说得简略扼要,可听的人却莫不是啧舌赞叹,遥想当时草原月夜天阔地旷秋声如织,突竭茨人刀枪如林堡寨似壁,燕赵儿女一腔豪迈慨然赴死,斯景斯情斯意,由不得人油然而生一股神往之心,恨不能化身其间,随着陈璞商成他们一道跃马挥戈酣畅淋漓地厮杀……孙奂使劲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大声感慨说道:“我也见过柱国大将军几面!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就她那副小模样小脸蛋惹人怜惜疼爱的模样,竟然比咱们这群老兵痞还要不惜命!我孙大嘴是没话可说了!下回再见她的面,我一定真心实意地尊她一声大将军!”这话立刻引来一通笑。有人揶揄打趣说:“孙督,听你这样讲话,难道以前你见大将军的面,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胡扯!孙督是磊落丈夫,怎么可能是口是心非之辈!”
“唔,谁说孙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第一个绕不了他!咱们孙督就是偷着吃酒也是堂堂皇皇绝不背人的……”
“贺瞎子,你这样说话就足证你是个口是心非之辈了。前两天我可是亲耳听见你抱怨,说孙督吃酒时明明见你舔舌头巴咂嘴,楞是假装眼花望不见,直到你禀完事离开也没分你半盏!”
“是哪个遭瘟的乱嚼舌头背后撮鬼!站出来!你的哪只耳朵统计我编派孙督的不是?”
帐篷里正在嬉笑喝骂乱糟糟一团,就见门外人影晃动,两个卫兵正立中走进来一个穿青袍的中军校尉,横臂行个军礼大声宣布:“大将军有令:前后左右各营指挥副指挥,即刻点卯进帅帐议事!不得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