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多少。”
“有多少?”
“也就二十来具吧……”
商成简直都快被这满嘴瞎话的混蛋给气乐了。邵川那里要真的只有二十具床弩,郭表怎么可能再让他交出五十具来?邵川这家伙的脾气秉性他很清楚,吃着碗里的不说还要占着锅里的,一贯的横行霸道,一百多床弩要是只分给他二十具,那他不经请示就敢带兵去别人手里抢。他相信邵川会这么做,这家伙以前就干过同样的事。
他皱起眉头,问一脸委屈的邵川:“你那里到底有多少床弩?”
“真的就只有二十多具。”邵川急忙说道。但是在商成目光的逼视下,他犹豫了一下又改口说,“不过,可能,……也许有些家伙瞒了几具没报上来。”
“才隐瞒了几具?”
邵川左躲右闪,最后没办法还是只有老老实实交代:“一共是八十四具。”但是他马上又补充说,“有三具不能用,还有两具只能单。还有,是您说的,床弩一定要集中使用。”
商成被他气笑了:“我是说过要集中使用,可我总没说过要把床弩都集中到你邵川手里使用吧?”
邵川立刻就顺杆子爬,呵呵笑说:“哪用不是用哩。我那里也是按照督帅您的指示,都把床弩安放在拒马后面,错开布成两列,就等着突竭茨马队过来兔子撞大树了。就是弩箭少了点,一张弩分不到几枝箭。”他瞥着旁边的后勤军官说,“辎重营说,弩箭没了……”
商成立刻把目光转移到后勤军官身上,问:“怎么回事?”
后勤的军官才真正是委屈到家了。做好的床弩一多半都被邵川抢走了,别人不敢找邵川讨要,就把火全撒在后勤身上,后勤上没办法,只好让那些人多搬点弩箭回去,至于这会不会造成有弩的没箭有箭的没弩的问题,当时他们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不是他们不想考虑,而是确实是没办法考虑,关键是没时间去考虑。当时后勤上那顶屁大点的小帐篷里挤着二三十个小军官,个个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爆起唾沫四溅地乱嘈嘈,怎么做周全考虑?手脚慢一点就有人翻脸,数字稍不合心意就有人掀桌案……就这样,还是被人当面骂了不知道多少的难听话……
听着后勤军官的诉苦,商成也只能拍着肩膀安慰他两句,不过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弩箭的事绝不能耽搁。他说:“把弩箭重新匀匀,多出来的都送去邵川那里。”
眉开眼笑的邵川朝郭表做了个鬼脸,就拉扯着愁眉苦脸的后勤军官走了。
郭表摇着头对商成说:“子达,你太骄纵他们了。”
商成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着骑在马背上的邵川顺着方阵间预留出来的通道远去,郭表心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实话,他很羡慕商成,很羡慕商成手底下有邵川这样的骄兵悍将……不过,邵川冷不丁地搞这么一下,是个什么意思?看他有恃无恐的来了又去,还有商成对他的态度,这家伙明显知道就是不声不响不缴那几十具床弩,事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他跑来闹这么一下,想干什么?
突竭茨人就快到了。对面草甸上已经有突竭茨的先锋骑军在驱赶赵军的侦骑。几杆黄黑不一的旗帜也立在草甸高处。
郭表注目望了一会,突然问道:“子达,那事你已经知道了?”
虽然已经知道郭表说的是什么事,可商成还是问道:“……知道什么?”
郭表犹豫了一下:“就是兵部给我的差事……”他说不下去了。
商成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了下头。从接到兵部行文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兵部和朝廷派郭表过来燕山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一一假如战事不顺的话,有郭表在,燕山的局面就不至于落到无可挽救的局面,最差也能支撑一段时间。不过,尽管知道郭表是朝廷为了预防出兵不测而备下的后手,他却并没有因此而对朝廷或者郭表本人有什么怨恨,朝廷还是朝廷,兵部还是兵部,郭表依然是他的老上司、新部下和朋友。他之所以有这种感受,是因为他觉得这很正常,假如他处在兵部或者上三省的位置,也肯定要提前做点打算。何况兵部派来的还是他的老上司郭表,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还要感谢兵部一一要是兵部随便塞个什么人过来成天跟自己打擂台扯后腿,对他来说,才真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郭表不再说话了。
他走了一步,站在商成身边,平静地等待着这场赵军必须获胜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