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紫英若有所思,“南陈的沈法兴等人软禁着陈破军的父亲,陈破军实际上应当比所有人都想马上打到江南去。如今他这样对公主说,那么就是他短期内真的没有南下的打算了。不过公主真的认为这次南陈军往攻江汉,能就此夺下江汉吗?”
“南陈军突然不再北上,而是转攻江汉,这是一步妙棋。”冯婠心中有些焦急,“眼下江汉空虚,南陈军中制定此决策之人眼光十分狠辣。如果让他们得手,那么我们岭南就再无宁日了。甚至南方都可能被南陈一统,那时陈破军也会士分麻烦的。我需要你回江南查探出详细的情报,帮我向陈破军表明这一切,让他心里早有准备。”
“陈破军行事自有其步调和理由,”冼紫英回答,“公主,请您耐心等待,小心欲速则不达。我会尽快查明一切的,我向你保证,等公主回家时,家中定然会一切安好的。”
家?这个字眼令她有些悲伤。冼紫英可以回俚族部落,但她的家在哪里?离开家渐久,她对岭南的那个家也渐渐模糊。父亲心中的打算她十分明白,并没有真正把她当成女儿对待。如果他知道自己和陈破军上了床,只怕他会十分高兴吧。高兴他又找到了一个坚固的靠山,而不是去想女儿将来的归宿在哪。
冼紫英察觉到她脸上的哀伤。“公主,路是您自己选的。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应当再后悔。好好的走下去,而不是一路回头才是最好的。”
冯婠干笑着起身。“好的。”她说,“我会的。”每当她心中烦闷,觉得无法开解之时。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冼紫英便总是那个安慰开导她的人。虽然她不会甜言蜜语,但每当与她聊过之后,冯婠总是会心情好上许多。
“我今晚就回去。”冼紫英说着退下。
半夜时分,星空无月。
陈克复从金墉城中李密那富丽堂皇的魏王宫中出来,有些漫无目的在残破的城中穿行。
烽火漫天,已经残破的魏国都城金墉的城内外,竖立起了无数顶帐篷和树枝搭建的小棚子,像是在平地上忽然出现了一片林子,刚攻下金墉城的一万兵马,及刚从偃师抽调来的一万河北军三万东都军,准备马上将要渡过黄河进入河东的兵马,此时正在此地安静的睡眠。
在一座又一座营帐之间的空地上,柳絮似的薄雾被风吹着,一切都变得蒙蒙胧胧。经过一天辛苦的行军、战斗,士兵们在打来水喂完战马后早已经睡下,各个营帐中响起了忽高忽低的呼噜声。安排值夜的哨兵们也无精打采地围坐在火堆前打着瞌睡,空旷的黑夜静得吓人。
逛了一大圈之后,陈克复没有再回李密的那座王宫,而是转身进了安排在邙山上的北大营的中军帐中。那温暖的宫室中的冯婠虽然玉体横陈在那,但陈克复实在是没有什么激情在回去了。他心下明白冯婠一心的贴上来的原因,虽然他心里也极想马上打到南陈去。但在中原的这个烂摊子收拾好之前,他却是已经不敢再轻易的南下了。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干脆又起来开始给北京的留守文臣武将们写信,“……经过这段时间来同残酷的战斗,我军在中原取得了相当出色的战绩。中原李密、王世充、河东李渊三大势力先后溃败。河东李渊集团已经彻底覆灭,中原李密、王玄应两大集团如今也已经成残军。目前河东雁门、太原、上党三郡李家残余势力皆归附我朝廷,三郡也在我军牢牢控制之下。而在中原河南,我军已经成功将东都洛阳,及洛阳城以东六郡之地掌控。目前,李密残余势力正向南逃窜,王玄应的残余势力也尽在我军监控之中。从现在起,我军已经掌控了整个河南的主动权,朝廷下一阶段应当适时主动将河南形势转向清理地方、扫清李密和王玄应残余势力,并积极的重建地方官府,恢复百姓生产生活”
牛油灯小小的火苗轻轻地跳跃了一下,陈克复停住了笔斟酌一下,又继续写下去:“形势是乐观的,但我们决不能就此掉以轻心。要清楚地认识到,李密与王玄应这两个心腹大敌虽然残败,但敌人仍然有一部份实力存在,再加上东都军的不稳定性。因此我们下一阶段必须彻底的清除这些阻碍,争取最快的时间内将河南局势稳固。为此,我向尚书省及参谋本部及府军八卫提议,立即准备迁都洛阳。将留守于河北的主要兵力与朝廷各部中枢机构向南转进,移至洛阳。如此既可调到留守京师的兵力南下,稳固河南局势。迁都洛阳、京城中枢移至中原,也能更好的中枢天下。”
“另外借助迁都之机,朝廷可先调京都留守兵马南下,将窦建德倾巢而出空虚出来的后方四郡占领。我军已经在黄河两岸黎阳、金堤、荥阳、虎牢等一线建立坚固防御网,等待窦建德南下。京都留守大军可趁窦建德倾巢南下之时,抄其后路,断其归路,然后在汲郡一线组建北方大营。一南一北,我朝廷两面围堵夹击挤压窦建德军,逼其在汲郡决战,一战覆灭此乱匪。然后京城各中枢部门即可在京城留守军队护送下迁都南下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