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那万里荒原之上。心中不住地叫道:“寰姬妹子!寰姬妹子!”
但张大了嘴却不出声来。冰凉的泉水滑过干裂的嘴唇,沿着下巴流过脖颈,多么像甘露姑姑的泪水啊!他心中狂喜迷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伸出双手,将那人紧紧抱住。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那人猛然从他怀中挣脱。“啪”地一声脆响,脸上突然吃了热辣辣的一记耳光。力道之大险些将他脖颈打断。
南宫易心中迷糊,难道寰姬芙竟要离开他了吗?突然感到一阵远胜于周身绞痛的苦痛与悲伤,热泪夺眶而出。
忽听那沙甜的声音恨恨道:“小色鬼,吃了耳光便哭哭啼啼,当真不知羞。”又是“哎呀”一声尖叫,怒道:“臭花猫,你再撞我,我就将你的两根尖角毒得肿成一对棒槌。”
耳边叫声逐渐模糊,但心中的悲伤却越来越甚,朦胧之间,仿佛又回到那破庙之中。
蟾辉似水,树影斑驳,冰冷的台阶上,他默默静坐。
突然之间,他心中一凛,蓦地想起所有的事情,想起那沙甜腻人的声音。腹内绞痛更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掏空。
是了!在那客馆之中,他太过托大轻敌,轻而易举中了那魔女祝嫣红的两百多种剧毒。只是,为何他仍然未死呢?
又想起韦爵爷一行仍在婵月山相候,登时更加清醒了三分。不知经脉是否受损?倘若侥幸完好,便可以再次尝试以激浪涌调集真气,将体内毒素暂时压制,然后再觅解药。
当下努力积聚意念,一寸一寸地检查体内经脉,出乎意料之外,周身经脉竟然完好无损;心中大喜,奋力意守气海,感应气海潮汐。
不料运行间,气海陡然剧痛,全身仿佛被撕裂一般,刚刚聚集的一点真气立即又分崩散去。
突然“哗”地一声,周身冰凉,似乎被冷水从头浇透。南宫易机伶伶打了个冷颤,虽然全身筋骨绞痛依旧,但意识却大为清醒。睁开双眼,忍痛四下扫望。
皓月高悬,苍松横斜,两侧飞崖陡峭,脚下便是万丈深渊,白雾穿梭,冷意森森。
咫尺之距,水声轰鸣,飞瀑滔滔飞泻;自己竟被绑在飞崖苍松之上。
第五章婵月故人
祝嫣红坐在树枝上,晃荡着双腿,神情古怪地看着他,葡萄脸上红艳欲滴,与那两条紫环毒蜚相映成趣。见他抬头望向自己,双颊突然莫名其妙地一红,啐道:“看什么?”
树下立了那头赤青色巨翼怪兽,此时正竭力的舒展一对巨大的青赤飞翼,身体弯成弓形,仿佛打了个呵欠,然后摇头晃脑匍匐下来,趴在地上,瞪着的血红巨眼凝视南宫易,若有所思。
忽听远处传来震天价响的怪叫声,扭头望去,正是蚀日兽站在对面山崖边缘,气急败坏地不断嘶鸣,中间隔了四十余丈,白雾茫茫。
它在崖边打转,出从未听过的呜鸣声,又象是难过又象是生气。突然朝后退了几十丈,然后急速飞奔,似乎想腾空跃来。
南宫易心中一紧,叫道:“兽兄!我没事!蛊仙和我开玩笑呢!你且在那里等着。”
蚀日兽嘶鸣一声,停了下来,一路小跑到了崖边,冲着南宫易不断呜鸣。
祝嫣红格格一笑,对蚀日兽做了个鬼脸,叫道:“小花猫,我就是要整整你的主人,气死你!”
蚀日兽愤怒嘶吼,不住跳跃。祝嫣红哼了一声道:“没有貔貅兽的双翼,我瞧你怎生飞过来。”
南宫易忍住肚内的剧痛,心道:“不知现下是什么时候了?我中毒这么久,竟然经脉完好,想来是这魔女手下留情。她将我抓到此处,却不知想要如何?”
心想自己先前既已承诺倘若被她抓着,便答应陪她一道寻找七十二种奇花毒草,眼下一败涂地,狼狈不堪,只有认栽了。
况且身揣《奇花甄鉴录》,心中倒不觉得要寻找这些奇花毒草有何困难,毕竟眼下当务之急乃是尽快与众人会合,寻找泫合彩云泥,粘合紫霄天焰樽,然后救出馨儿。当下叹道:“蛊仙,我输啦,那七十二种奇花毒草我立时陪你找去。”
祝嫣红格格一笑道:“病痨子,现在认输啦?哪有这么容易。蛊仙我还没有玩够呢!”
举起那翡鼍御蛊哨呜呜吹将起来。那赤青色巨翼貔貅兽吓了一跳,仆仆拍打双翼,飞到树枝上。双翼轻震,出“哔咻哔咻”的杂讯。
山风呼啸,夜色凄迷,合着那“哔咻”怪音,这嚎哨声听起来更加诡异。突然“唏簌”声响,数百只奇奇怪怪的虫子从悬壁飞崖边上爬了上来。
南宫易自小在山林中流浪,识得其中大多都是剧毒之物,眼见那花花绿绿、彩色斑斓的一片朝自己爬来,心中也不禁有些毛。
嚎哨声急促跳跃,如裂狼越岭,玉兔穿林。那数百只毒虫仿佛约好了一般,潮水般的围聚到古柏下,纷纷朝上爬来。
转眼间两条金环碧艳蚴已经绕住他的双腿,缓缓地盘旋滑行而上。那冰冷滑腻的碧艳蚴皮滑过小腿,登时冒起鸡皮疙瘩。
几只彩色碧血蛛与青尾蝎也不甘落后,钻入他的裤腿,麻麻痒痒一路爬上。片刻之后,他周身上下,每寸皮肤都爬满了毒虫,在玉蟾清辉下密密麻麻地蠕动,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蚀日兽嘶吼之声越来越响。貔貅兽更加愉快地煽动翅膀。
嚎哨声幽森如暗夜冷泉,呜咽断续。南宫易突觉颈上一疼,也不知被什么毒虫咬中,继而手臂、胸膛、腰腹、大腿……全身上下同时痒痛难忍,竟是数百只毒虫在他身上齐齐咬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