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走了半个时辰,两旁的草木越来越少,山丘也由翠碧转为暗青,继而转为枯黄色的荒丘。四周谷坡上的枯黄草木在燥热的劲风中簌簌,似乎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转过一个弯,眼前是一片荒漠似的山丘,远处一座山丘高高矗立,鹤立鸡群。
数百个惘云帝国黎民正惊惶失措地相互搀扶,沿着山腰小径朝他们定来,时而回头瞥望那山丘,催促快行。
曲风扬心中一动,朝着走在最前的一个银老妪喊道:“老者家,你们这是去哪儿?逃荒么?”
那银老妪挥手道:“年轻人,快快回头吧!千万不要往前走了!”周围众人也啷啷喳喳地叫嚷着让他们回头。
曲风扬奇道:“难道前面有什么凶兽?”
那银老妪摇头叹道:“比凶兽还要可怕百倍,你不知道明日是五月十三么?”
曲风扬与启诗毓听得更加不解,不知五月十三是什么大凶之日。
银老妪道:“你们不是惘云帝国中人么?”见曲风扬摇头,便道:“原来如此。”
回身指着那石山,颤声道:“你瞧见了么?那炎炎火丘山顶上的火枫木?”
曲风扬抬头望去,赤日耀眼,那山丘顶上果然有一株巨大的火枫木。树围五丈余,道道红色纹理交错纵横,黄萼红花,树枝盘错,树叶一尺来长,红艳如火。远远望去,便如一大团烈火在山顶熊熊燃烧。
老者道:“那火枫木每年五月十三,便要喷出烈火,被风一吹,方圆百里都要被烧成灰烬!所以我们才要赶着离开此地。”
曲风扬恍然:心道:“元泱奇事果然多得紧。”叉道:“既然这火枫木如此危险,你们又何苦住在附近?”
众人纷纷道:“每年火枫木喷火之后,这周围的山丘、平原的上地都变得非常肥沃,种得粮食一年可以收上三季。”
“我们眼下只是暂且避上一避,后天还要赶回这里。”
曲风扬心想原来如此,回头见启诗毓淡绿春波蹙眉怔怔凝望那山丘燃枫木,微有惧意。
正要说话,听见众人纷纷叫道:“你们赶快回头吧!今年这火枫木反常得很,说不定今日就要喷出大火来了!”
曲风扬微笑道:“多谢了!”但瞧着灵犀蜂急剧振翼,朝那炎炎火丘径直飞去,心中稍一计议,等到众人去得远了,立时提气飞掠,紧追灵犀蜂。
匆然听见启诗毓叫道:“这炎炎火丘谷中的赤霄燃枫极是厉害,你别追去了。”
曲风扬眼见即可找到水七娘等人,岂肯放弃,心道:“倘若当真是火海,我更加要抢在那毛鳖火枫木喷之前,将他们找到救出。”当下毫不理会,瞬移疾行。
启诗毓一连叫了几声,见他不应,又急又怒,翩然飞掠,直追而去。
热浪似火,扑面而来。灵犀蜂嗡嗡低鸣,在空中东摇西荡,薄薄的翅翼上突然冒出一缕青烟。曲风扬吃了一惊,连忙将它抓住,默念“龙跃于渊”,将它受伤之翼弥合,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启诗毓蹙眉道:“你可知这炎炎火丘赤霄燃枫是什么吗?”
曲风扬不理,四下探望,御气飞奔,朝炎炎丘谷中斜斜冲去。
启诗毓翩然相随,道:“二百多年前,我国天焰天尊长女赤霄灵女为求成仙,苦修之后到这炎炎火丘燃枫木上,由天焰天尊亲手点燃五行神火,将她烧化。赤霄灵女在这树上羽化登仙,这燃枫木残留了她的元神,所以叫做赤霄燃枫。”
曲风扬仍然不理,衣袖猎猎,转眼已到炎炎火丘谷畔。朝上望去,兀石嶙峋,犬牙交错,苍宇火树,阳光在枝叶之间耀目夺人。
启诗毓道:“这燃枫木原就是上古神树,具有灵力,再经五行神火焚烧之后,附着赤霄灵女的元神,更为厉害。从前我虽然没有见过此树,却时常听长辈反复说起,倘若路过炎炎火丘,一定要远远绕行。”
曲风扬下胜其烦,皱眉道:“那你现下绕行还来得及。”凝神提气,猛地在峭壁上点足疾行,闪电般飞掠而上。
启诗毓见他丝毫不听,三思孤行,心中大急,猛地跺足暍道:“你这傻子怎地还不明白?以我天焰帝国长辈的天焰真气,尚且不敢到这炎炎火丘,你这般贸然上山不是自寻死路吗?”
曲风扬腾越飞掠,不加回答。启诗毓见他身影越来越小,眼见就要消失在几道峭壁之后,心中焦急、郁怒、担忧、恐惧齐齐翻涌。
忽然想起那日在万里苍穹上找不着他的情景,心中登时大痛,眼泪又要涌将出来。
这外表淡雅冷漠的女子,此时竟微微颤抖,猛地嘶声大喊道:“等我一等!”突然之间,不顾一切地纵身跃起,蹁跹飘舞,朝着那魁梧身影疾追而去。
三日前蓦然滋长的红娘线,一路缠绵,终于在这一刻瞬间爆。当她泪眼朦胧,心乱如麻,不顾生死不顾规劝将一切都抛在九霄云外,一心只想着那魁伟少年,在这陡峭的炎炎火丘岩壁上狂奔之时,她终于深深地掉入了那个从未踏足过的锦绣悬壁飞崖。
酷浪迎面吹来,彷佛熊熊烈火在舐舔着她脸颊上的眼泪,耳边呼呼风声,都化做很多年前那个陌生女人的那句谶语。
脚下的岩壁越来越烫,犹如莫名火焰,从脚底一直燃烧到心里。狂乱的心绪宛如丝在风中茫然地飞舞,她突然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有那上方的魁伟身影越来越清晰,仿佛烙印滚烫地烙在她的心底,疼痛然而肆虐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