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神姬与圣姬面色不悦,又接连说了一阵,汝鄢暮雄面色愈苍白,轻轻摇头,沉吟半晌终于大声道:“诸位请稍稍安静,沉鱼神姬有要事宣告。”
殿中寂然,众人目光齐齐凝聚在那冷艳的紫衫女子身上。沉鱼徐徐起身,冷冷道:“牟阳山中来了身负不祥之兆的客人,雪域神灵怒了。瘟雉张狂,烎鸮横行,潮崖山的冰雪融化了,朱水中流出紫黑的污血,血谶潭水在冻结。”众人哗然,目光纷纷转向碧鲁丹羽,又是厌憎又是惊恐。
段干寅虎见南宫易与曲风扬满脸茫然,低声道:“神姬一定是从映雪峰血谶潭中看见这些可怕的厄兆。”当下稍稍解释。
原来瘟雉是雪域人面雉身的妖禽,烎鸮是红毛黑爪的鸮形妖兽,它们一旦出现,往往过不了多久战乱即将来临。潮崖山是传说中雪域神灵归化之处,谷中朱水是雪域圣水,突然流出污血,则表示雪域族将有刀兵之祸。
南宫易心想:“这神姬说的身负不祥之兆的客人!自然指的是碧鲁丹羽了。”俞屠熔、嵇康敕泰然自若,扶着醉醺醺、嬉皮笑脸的碧鲁丹羽巍然而坐,对众人目光与低语置若罔闻。
这个时候,忽然狂风呼啸,殿外惊呼连连。篝火摇曳纷灭,烧烤的牛羊鹿肉冲天飞起,几个御厨惨呼声中,被暴风卷下万丈深渊。
一股冰寒妖风迫面而来,殿中烛光昏暗跳跃。众人惊叫狂呼,玉案倾倒,杯盏狼藉。贵夫人们吓得花容失色,抱在一处簌簌抖。只有碧鲁丹羽鼓掌大笑,出嘶哑之声。
殿外妖云怪雾迷离飞舞,阴风怒吼狂啸。馨儿蓦地惊醒,抱紧南宫易打了一个寒噤。又听见半空中传来清脆的“嗛嗛”怪鸣声,由远而近,瞬间便到了大殿檐外。
有人惊叫道:“鹣鹣鸟!”话音未落,两道黑影倏然冲入大殿之中。众人惊叫不迭,纷纷后退。那两道黑影“嗛嗛”脆叫!在横梁大柱之间轮旋飞舞。
烛光忽然转亮,众人瞧得分明,那两道黑影赫然是两只接连一处的凶禽,三尺来长,形状如鹤,两禽一青一赤,羽毛光滑亮丽,每只鸟只有一只耳目和一只羽翼,身体紧密契合,两只脚爪钩缠一处,比翼飞翔。
众人面色惨白,有人惊恐之下叫道:“咎征!果然要有咎征了!”
馨儿拍掌叫道:“鹣鹣鸟!”心中极是兴奋。
她突然想起当年父亲曾经说过,元泱中有一种奇异的鹣鹣鸟,不比不飞,必须结对才能比翼飞翔。这种凶禽出现的地方,必定生极为可怕的咎征,即洪水滔天。
但除了咎征之外,它还能带来奇妙的姻缘。得到鹣鹣鸟的男女,将像它们一样永结同心,比翼齐飞;因此它们又叫做“冰人神禽”。
刹那间馨儿心中一动,狂喜难抑,拉着南宫易的手叫道:“南宫易大哥,快抓住它们!”话音未落,鹣鹣鸟嗛嗛连声,倏地俯冲,朝着殿外闪电飞去。
馨儿大急,猱身顿足,拉着南宫易迭叫不已。南宫易见馨儿满脸激动狂喜,殷殷期盼,好久没有看见她这般渴切的神情了,心中泛起温柔之意,微微一笑,拉着馨儿朝外电冲疾追。
众人也纷纷起身,朝外奔去。殿外飞矢纷飞,想要将妖禽射落,但那鹣鹣鸟极是灵巧,在矢雨中比翼飞舞,安然无恙。
南宫易拉着馨儿奔到飞崖边上,冷风狂舞,夜雾凄迷,鹣鹣鸟优雅地划过一道弧线,破空而去。倏然北折,在云层下低徊轮旋,鸣叫不已。馨儿急道:“南宫易大哥,快抓住它们,莫让它们逃走了!”
南宫易微笑道:“你和曲风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伸手摘下她髻上的冰绒簪,解震出冰绒鸳,翻身上了鸳背,一飞冲天,疾追而去。
众人轰然,仰头眺望。只见南宫易骑乘冰绒鸳,如仙人一般飘飘洒落,转眼没入云层之中,不知所踪。半晌,众人方才陆续退回大殿,只有馨儿依旧站在崖顶,衣袂飞舞,脸上红霞汹涌,嘴角牵挂着甜蜜而企盼的笑容。
曲风扬叫了馨儿几声,馨儿头也不回,只是微笑道:“我在这等南宫易大哥。”
曲风扬无奈,心中又惴惴想着那神姬圣姬落雁,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强烈不安,翻腾汹涌,当下便让犹鲁斯看住馨儿,莫让妖风将她卷落崖下,自己则与段干寅虎、战矢随众人回到殿中。
众人纷纷入座,曲风扬凝望着落雁,见她笑呵呵地望着自己,眼波荡漾,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强烈,烦躁不安,苦苦回想。
忽听一人大声道:“神姬,你说这里来了身负不祥之兆的客人,究竟是谁?”
众人纷纷凝望碧鲁丹羽,都觉这答案昭然若揭。不料那沉鱼玉臂舒展,手指突然指向皱眉苦想的曲风扬,冷冷道:“就是他!来自元泱的身负不祥之客。”
寒风呼啸,冷意彻骨,南宫易乘鹤飞翔。朔风吹来,冰霜结面,在他护身罡气激化下,迅速融化为雪水,蒸腾消散。
鹣鹣鸟“嗛嗛”怪鸣,穿云透雾,急速飞翔,冰绒鸳竟然始终追之不上。南宫易微微惊诧,好胜心大起,又想起馨儿适才那惊喜企盼的眼神,决计无论如何,也要将这鹣鹣鸟抓住,送给馨儿。
一路西北高飞,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飞霜更冷,彤云厚积,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下方云海翻腾,滚滚汹涌!他竟如同被包夹在层层云雾之中。再过片刻,漫天纷纷扬扬地飘起鹅毛大雪。
冰绒鸳清呜高啼,在漫漫雪絮中穿行飞舞。雪花扑面,悠扬卷舞,在南宫易上、身上厚厚堆积,来不及消融,便又被急速覆盖,逐渐凝结为冰块。南宫易每隔片刻,便运转真气,将肩肘膝盖等处的冰块簌簌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