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风扬面红耳赤,大是尴尬,但见她落落大方,心想:“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这般拘泥小气,岂不是连这魔女也不如了?”当下道谢,由她喂服。接连几次,唇舌不小心碰触到紫妙瑶滑腻柔软的手指,两人都蓦地一震,脸上绯红,转开头去。
吃完之后,紫妙瑶又剜了一些幼嫩的虎肉,以轻纱纸包好,藏在如意锦囊中。这一路朝东,越荒凉酷寒,食物自是益少,格外珍贵。
曲风扬身着厚绒虎皮,刚刚又饱餐一顿,周身上下大为暖和。见紫妙瑶衣裳单薄,在风中如细柳招摇,心下突地不忍,便想解下虎皮披在她的身上。
他心念方动,紫妙瑶便脸上一红,逃了开去,笑道:“木头,我才不要这虎皮呢!”眼波流转,在他身上瞟过,格格笑将起来。
曲风扬一呆,愕然道:“你笑什么?”
她嫣然道:“你呆头呆脑的,真像一只虎崽子。”
曲风扬听她话语妩媚,心中蓦地又是一荡。低头望去,冰上映照出自己的身影,毛绒绒、圆滚滚地坐着,笨拙古怪,果然颇为逗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之下,心情大转舒畅,又恢复了许多精神。
歇息片刻,紫妙瑶重又将他装入如意锦囊,塞入怀中,腾空而起,朝西瞬移疾行。他们方甫离开,盘桓于上空的冰鸬等凶禽便纷纷疾冲而下,怪鸣迭声,扑翅跳跃,争抢那残余的熊肉尸骸。
飞霜鼓舞,天地苍茫,冰雪铺天盖地;一路东进,天气越苦寒难耐。
日落时分,他们到了雪域冰原大峡谷。青紫色的大地上,巨大的裂缝纵横交错,宛如田陌。他们在一条冰河裂谷下歇息。
暮色苍茫,晚霞绚丽,残红的夕阳在雪地冰原上悬挂着,殊无暖意。湛蓝的苍宇纯净而明亮,但当狂风卷着冰雪从头上掠过!登时便成了白蒙蒙的一片。飞禽哀号,远远地听见不知名的凶兽嘶吼的声音,苍凉入骨。
紫妙瑶在峡谷峭壁上凿了一个小洞,可供两人盘膝坐下,躲风避寒。当她去峡谷冰缘上凿冰捕鱼时,曲风扬便坐在那石窟中,远远眺望。
冰风呼啸,雪屑纷飞。隔着那漫漫碎玉珍珠,看着紫妙瑶玄衣飘舞,在峡谷冰缘上或跳跃,或蹲踞,忽然拎起一条青紫的鲱鱼,朝他挥手,出欢愉的叫声……曲风扬的心中仿佛突然冰雪融化,那森冷戒备的敌意也一点一点地消逝散去。
当夜,紫妙瑶将捕到的峡谷冰缘鲱鱼制成鱼干,喂服曲风扬。两人紧紧相依着坐在石窟中,听着石窟外飞霜鼓舞,寒兽悲吼,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离开元泱越远,两人之间的隔阂、壁垒便仿佛越加淡薄,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域绝境,天底下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苍凉的寂寞和茫然的恐惧,无边无际地包拢着。无形之中,竟觉得彼此象是相识了多年的故交一般,熟稔而日渐亲密。
尤其在这窄小的石窟中,两人相隔数寸,肌肤相贴,呼吸互间!就连彼此的心跳也清晰可闻。那感觉如此奇特,又如此动人,仿佛彼此倚靠,相依为命。
睡到半夜,曲风扬起烧来。全身滚烫,但体内却是说不出的冰寒冰凉,不住地颤抖,迷迷蒙蒙说起胡话。朦胧中依稀觉得,紫妙瑶以手掌化了许多温热的雪水,灌到他的口中。温暖光滑的身体游鱼般钻入虎皮,将他紧紧抱住。
那滑腻香软的肢体,滚烫而温柔,奇异的幽香让他忘了冰寒和疼痛。耳边迷迷糊糊地听她似乎在低声说些什么,听不分明,只觉得仿佛舂风吹过,花语呢喃,耳中温热麻痒,又是舒服又是难受。
他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仿佛又回到了琼海的柔软沙滩上,海风摩挲,阳光普照,波海潮声,绿浪轻摇……依稀中觉得如此安全,如此宁静,再也不必去思索什么。终于微笑着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之时,紫妙瑶已改易了一张粉靥,在冰河上巡回捕鱼。想起昨夜之事,曲风扬恍惚若梦,似真似幻,但见紫妙瑶若无其事,与他说话时神态语气毫无异样,心下虽然疑惑,也不好意思开口相问。两人吃了些鱼干之后,继续东进赶路。
如此过了两日,离元泱已越来越远。四处冰天雪地,寸草不生,连冰缘也越来越难寻到。好在紫妙瑶当日贮存了不少鱼干,聊以充饥。有时偶尔撞见雪獭、鼬鼠、绝境恐虎等雪域绝境猛兽,便被紫妙瑶猎杀烤食。
曲风扬经脉、碎骨虽然未见好转,依旧不能动弹,但气血通畅,也已能自己嚼食,但有些兽肉太过硬韧,依旧由紫妙瑶撕烂了,用手喂他吞下。
白日午时稍稍停顿,吃完午餐之后便又匆匆赶路。夜里则在裂谷等挡风处,挖掘洞穴过夜。
到了第三日夜里,冰原上寻不着峡谷,紫妙瑶便掘了一个深坑,又以三尺冰封诀在顶上筑起弧型冰盖,只留几个通气孔。夜里风霜雪雨,咄咄有声,两人藏在其下,倒也喜乐安平。
途中曲风扬数次相问究竟去往何处,紫妙瑶只是笑道:“地老天荒。”
曲风扬心下更加茫然。身负重伤,在这雪域绝境上飞行了数千里,心中隐隐地早已不抱希望能尽快赶回元泱。只是不知这魔女究竟意欲何为?
但瞧这光景,她又似乎毫无恶意。女人之心,实在难以猜度。狂风酷寒里,每每想起南宫易、馨儿等人,便觉焦躁忧虑,但身在万里之外,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如何?
再往东去,酷寒难耐,紫妙瑶也有些不支,所幸当日遇见几只雪域七彩狐,捕杀之裹,妩媚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