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双臂一震,青赤色的真气蓬然鼓舞,将缆绳瞬间震断。大浪冲来,铁木船轰然荡起,随着波涛朝海外漾去。
紫妙瑶顿足哭道:“站住!”曲风扬充耳不间,奋力划浆,破浪穿涛而去。
苍宇流云飞舞,青海碧浪狂涛。铁木船在风浪中如电穿行,片刻便冲出百丈之遥。曲风扬远远地听见身后传来紫妙瑶的哭叫声,被潮湿而迅猛的狂风撕裂得淡不可闻。心中绞痛,深知今日一去,或许永无相见之时,热泪险些便要夺眶而出,忍不住扭头望去。
却见滔天巨浪中,紫妙瑶紫衣飘舞,瞬移踏浪,如落叶飘摇飞卷,跌宕追来。粉靥雪白,玉箸纵横,咬牙哭道:“木头,你非要逼我说出来吗?岛上村民并非都是赤水教人所杀,村寨中的乡亲多是被海兽所杀,当时只有孙老头和吴老头两家躲过海兽残害。我自知那海兽必是无量蛮老派来的,既然海兽已至,不过多久无量蛮老的人便会来此。我为了不让咱们的行踪暴露,所以才用虫蛊将……将剩下的孙老头和吴老头全家全都毒杀!”
“轰隆!”
这个时候,晴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狂风悲吼,大浪怒啸。曲风扬彷佛蓦地被雷电劈着,周身倏然僵硬,直楞楞地回头望去,惊怒、疑惑、悲痛、伤心交相杂陈,哑声道:“你说什么?”
紫妙瑶脸色煞白,忽地一阵害怕后悔,但话已出口,索性大声喊道:“孙老头和吴老头全家都是我杀的!不干赤水教的事。今日赤水教来人,我怕他们将我们供了出来,所以就乘着破晓你熟睡的时候,将他们全部杀了!”
曲风扬泥塑一般地站着,不可置信地望着紫妙瑶,忽然想起吴老头孙老头全家面目黑七窍流血而死,正是中毒的样子。
当下双目中突然燃烧起熊熊怒火,面目扭曲狰狞,双拳紧握,周身骨骼“啪啦啦”爆响。咬牙切齿,嘎然道:“魔女,他们……他们救了我们,待我们恩同再造,恩德如此深厚,你……你竟然恩将仇报……”浑身颤抖,语无伦次。
悲怒之下,眼角竟沁出血泪来,两行血泪滑过眼角处的狭长血红刀痕顺着脸颊滴落,显得说不出的凶恶狰狞。
紫妙瑶站在浪尖上东摇西摆,仰头颤声道:“不错,我是恩将仇报。但在这世界上,我在乎的,只有你我两个人的性命。你说我自私也罢,恶毒也罢,我决计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我们……”
曲风扬大吼道:“住口!”眼中凶芒大盛,脖颈青筋暴起,森然道:“我当初真是瞎了这双狗眼,竟会和你这样恶毒恐怖冷血无情的魔女同流合污!我若不杀了你告慰孙老头吴老头全家冤魂,就让我曲风扬死无葬身之地!”暴吼声中从铁木船上冲天飞起,如青龙狂狷,雷厉风行。
紫妙瑶眼前一花,突觉杀气迫面,心中大惊,想要避让却已不及。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召唤听心相思蚁将他杀死!”但电光石火间想到他惨死的情景,登时心如刀绞,娇躯剧颤。泪水潸潸,闭眼仰头,凄然笑道:“好吧,你杀了我吧!”
曲风扬如遭电击,大吼一声:“罢了罢了!”突然旋转着冲天飞起,掌中螺旋真气轰然电冲,将席卷翻腾的巨浪击得碎沫飞扬。翻身跃回铁木船头,仰天狂吼,如滚滚惊雷,波涛辟易,飓风失声。
曲风扬连吼了十几声,心中悲怒稍解。在船头跪倒,对着黑礁屿的方向磕了十个响头,大声道:“孙老吴老,你们在天之灵可见,这魔女于我有数次救命之恩,倘若我杀了她,便是忘恩负义。曲风扬不能亲手取这魔女头颅向你们谢罪,但曲风扬定当杀了那妖兽,为死难的乡亲报仇雪恨!”
愤然起身,全力划浆。忽然心中剧痛,“听心相思蚁”狂肆咬噬起来,如万矢齐捞,险些晕厥。
听见紫妙瑶颤声道:“我绝不让你平白枉去送死!”
曲风扬心中狂怒登时燃至沸点,蓦地将真气调聚右手,大喝一声,霍然化手为爪,迳直插入自己胸膛!
紫妙瑶失声惊呼,险些被巨浪掀翻。
鲜血喷射,曲风扬大汗滚滚,咬牙又是一声大喝,血丝飞扬,硬生生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左手颤抖着插入扩张跳动的血脉之中,闪电似的将那七彩蚁蛊“听心相思蚁”从中夹出,陡然夹为粉碎!
紫妙瑶心中抽搐剧痛,大叫一声,真气陡然近散,被狂浪卷入波涛之中。泪眼迷糊,心中悲伤、恐惧、后悔、担忧……彷佛这海上的八面狂风,将她吹得不知西东。
恍惚中,看见曲风扬嘶声怒吼狂啸,将心脏倏然送入胸膛血洞,以法术封住。又将那“听心相思蚁”重重抛入怒海惊滔。迎着风浪,站在船头冷冷地斜眼望她,厉声喝道:“从今日起,我曲风扬与你这魔女恩断情绝,再无任何瓜葛!”
紫妙瑶“啊”地一声低吟,心中绞痛,泪水汹涌而出,周身彷佛被掏空了一般,空荡而剧痛……大浪奔腾,她什么力气都没了,像飞花、像泡沫,随波沉趺右浮。眼睁睁地看着曲风扬驾船消失在碧涛白浪中,听着海潮悲奏,海鸟低嘶,脑中空茫,只是在重复地想着一个烧灼而冰冷的念头:“从今往后,她又将是孤独的一人。”
白日当空,苍宇无云。玥海上风浪渐小,水天一色,碧波苍茫。
曲风扬划行许久,嫌那铁木船破浪太过缓慢,索性将它扛在肩头,瞬移踏浪飞行。到得累时,再将那铁木船放下,跳入舱中稍作休息。他一怒之下,将心挖出,受伤颇重,虽然以法术愈合伤口,但气血依旧不很通畅。如此踏浪奔行了半个多时辰,早已过了村民所说的妖兽出没之地。
四下极目远眺,风平浪静,海鸟飞翔,偶尔有海龙兽喷水,飞鱼滑行,此外再无动静。曲风扬心下失望,忖道:“那妖兽不在此地,究竟会去哪里?是了,倘若当真是来寻找我们的,多半会到附近岛屿一一查寻。”
突然一凛:“难道那妖兽当真已去了黑礁屿?”蓦地想到紫妙瑶仍在岛上,心中陡然一紧,寒意大盛,直欲返身冲回。立时又想:“那魔女咎由自取,我已与她殊无瓜葛,替她担心作甚?”恨恨转念他想。
但脑海中满是紫妙瑶娇媚俏皮的笑靥,挥之不去,越心烦意乱。心脏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吐了口气,收敛心神,喃喃自语道:“辣块妈妈的鳖毛蛋,妖怪,我就不信你不现身。”当下将铁木船横放在波涛上,双臂后枕,仰天躺在船舱之中,决意在此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