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欧阳的中使,倒是很好说话。笑着看了大伙几眼,随即轻轻抬手,“都不必如此客气了,咱家当年,也曾经奉陛下之命,在太学读过几个月的书!细算起来,应该是你们几个的学长。所以,也没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多谢欧阳师兄!”朱佑为人机灵,立刻带着大伙再度附身。
欧阳中使满意地点头,随即,便迅速将话头引回正题。“尔等的试卷,陛下都一一调阅过了。虽然文字上有许多疏漏和错误,立意也颇为青涩。但能够做到言之有物,也令陛下心怀甚慰。”
“多谢圣上施惠太学,我等才能有机会到此读书!”朱佑心思剔透,立刻代表大伙大声称颂。
欧阳公公闻听,脸上的笑容愈亲切。点了点头,低声夸赞:“你倒是个知道感恩的,也不枉了陛下昨晚阅卷到深夜?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师从何人?”
“启禀师兄,学弟姓朱名佑,南阳舂陵人士,师从刘鸿儒,恩师赐表字仲先!”朱佑想都不想,立刻恭恭敬敬地回答。
“原来是刘鸿儒的亲传弟子,怪不得小小年纪,便如此出类拔萃!”欧阳中使敏锐地从朱佑的表字来历上,猜出了刘龚对这个门生的器重,立刻笑着大声夸赞。
“中使別抬举他,这小子就像个猴子般,侥幸考好了一场,就已经把尾巴竖了起来。再抬举,就一个跟头窜到天上去了!”坐在侧面绣墩上的鸿儒刘龚,顿时觉得脸上有光,笑着摆手谦虚。
欧阳中使知道此人在太学中的地位,也知道此人交游广阔。于是乎,爱屋及乌,点手命麾下随从取来一套毛笔,亲自起身送到了朱佑面前,“你的文章,师兄也拜读过。果然得了鸿儒真传。这套笔,乃至陛下当年亲手所制,特地命师兄赐给你,望你今后能继续认真修身,早日成为我朝栋梁!”
“谢陛下!!”饶是朱佑平素圆滑老练,此刻也感动得语无伦次。赶紧双手接过毛笔,然后伏地冲皇宫方向跪拜叩头。
这回,欧阳中使没有喊他免礼。而是在旁边监督着他毕恭毕敬地叩三次,才附身将他拉了起来,继续笑着勉励道:“令师的文章学问和本事,都屡得陛下赞赏。等你卒业之后,想必成就也不会太差。届时师徒两个同列朝堂,朝夕奏对,定是一桩美谈!”
朱佑闻听,赶紧再度躬身相谢。他的老师刘龚脸上,也兴奋地满是红光。师徒两个对着欧阳中使,又说了大半车客气话,才小心翼翼地到一旁落座。刚将身体坐稳,就看到欧阳中使快步走到了邓禹面前,笑着问道:“这里顶数你年纪小,想必就是新野邓禹吧!九岁入太学,十一岁名列大考第一。也只有我大新朝,有圣人一样的天子在位,民间才能生出你这样的英才!“
邓禹被夸了个猝不及防,慌忙红着脸做揖,大叫惭愧。欧阳中使见他身上稚气未脱,也不过分为难他,笑着摆了摆手,随即命人取来一方砚台,大声说道:“这是陛下亲手所制的紫泥砚,全天下不超过十块儿。陛下吩咐师兄我,亲手颁给你。希望你再接再厉,将来做本朝之甘罗!”
甘罗十二岁为相,代表大秦出使数国,惊才绝艳。而王莽的口谕中,居然将邓禹比做此人,可见其对邓禹的欣赏。当即,在场四名鸿儒,个个惊讶得合不拢嘴巴。而邓禹的授业恩师陈老夫子,竟然激动蹲在来地上,双肩颤抖,满脸是泪。
倒是邓禹本人,虽然也激动得小脸通红,却依旧没乱了方寸。先双手接过砚台,然后屈膝跪地,向皇宫而拜,“太学末进邓禹,多谢陛下。承蒙陛下圣明,大兴太学,草民才有机会来长安读书。此番赐砚之恩,永生不忘!”
欧阳中使见他小小年纪,却比大人还要稳重,心中立刻又对他高看了数尺。待应有的礼节走完,便附身将其搀扶起来,笑着鼓励:“陛下求贤若渴,向来不问出身。你文章写得好,书读得用功,小小年纪又懂得感恩。将来成就肯定不会太低。说不定,甘罗都不及你。到那时,可千万记得提携师兄!”
邓禹被夸得脸红欲滴,连忙再度躬身道谢。欧阳中使笑呵呵又勉励了他几句,亲自将其送到了陈夫子身边。随后,缓缓走向了严光。
严光所长在于谋划全局,待人接物,远不如朱佑机灵。年龄又不似邓禹那般幼小。因此虽然先前在岁末大考中名列第二,此刻被前两人一比,却显得才干平平。那欧阳中使随便勉励了他几句,代表皇帝赐下一卷亲手抄录的《论语》,便走完了过场。
接下来,便轮到了邓奉。见此人长得唇红齿白,玉树临风。欧阳中使的眼神便迅速亮,待交谈了几句,现邓学弟非但皮囊生得好,学问见识也很不错,就愈觉得此子值得自己高看一眼。于是乎,便又像先前对朱佑和邓禹二人一样,颇费了些心思鼓励,做足了师兄的样子,才宣告罢休。
他平素在皇宫里闷得无聊,难得找机会出来透一次气,所以也不在乎浪费时间。但旁边观礼的老师们,却都烦闷了起来。最为烦闷的,当然还属刘秀。从进门之后一直站在大堂中间,既不敢跟人说话,又不敢随便走神儿,渐渐就觉得腰酸背痛,两眼直。
就在这时,欧阳中使忽然放开了邓奉。将脸色一板,大声问道:“哪个是刘秀?圣上让咱家问你,你在答卷上非古而崇暴秦,将井田制说得一文不值,可是出于本心?好好想想再回答,陛下可是要咱家带你的说辞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