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均输,俺老宋这辈子就没遇到过好官,你是独一份!”队正老宋,也感动得眼眶红,走到刘秀身前,冲着这个比自己足足年轻了二十岁的上司单膝跪倒,“若是再遇到麻烦,大人您冲到哪,属下绝不落后半步,如违此誓,让我乱箭攒身!”
说罢,拔出环刀,朝自己肩头轻轻一抹,血流如注
“刘均输,今后属下这条命,就是你的。风里火里,绝不皱眉!”队副老周不甘屈居人后,也大步走上前,杵刀下拜。
他们俩带头这一拜,其余的官兵和民壮,瞬间也都“哗啦啦”跪了下去。有的连连谢罪,有的大表忠心,还有的痛哭流涕,誓要戴罪立功……,总而言之,大伙从此对这位智勇双全的均输老爷,都心服口服!
马三娘原本还想凭借以前在凤凰山时积累的经验,协助刘秀收拾这群逃兵。此刻现刘秀居然无师自通,采用软硬兼施的手段,将归队者们整顿得服服帖帖,震惊之余,美目中立刻透出了浓浓的自豪。
“奶奶的,都说老子奸,这姓刘的,年纪虽然小,却比老子奸猾十倍!”山贼头子孙登,则忍不住在心中偷偷诋毁。
以前在太行山脚下,接触不到几个真正的豪杰,让他有了一种非常盲目的自信。认为天下英雄都不过如此,比自己聪明的,不如自己勇悍。比自己勇悍的,又都不怎么聪明,所以只要自己略施小计,就能将其全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而今天,从头到尾见识了刘秀整顿溃兵的手段,再联想自己刚才跟此人斗智斗勇的经过,孙登才突然明白,原来这太行山外,还有更大的一片天空。
“这蔫吧老三,书果然没白读,早知道他如此有本事,当初就不该只借给他们哥俩儿五千文!”被绑在孙登身侧另外一辆盐车上的刘玄,此刻则又惊又悔。
惊的是,四年多不见,自家堂弟,已经完全从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英才。同族其他兄弟当中,恐怕除了自己之外,再无第二人能出其右。而悔的则是,当初刘縯因为缺乏送弟弟去长安读书的盘缠,登门告贷,自己和父亲居然只给了五百个大泉,并索要了三分半的利息!
短视,当初真是短视至极!
如果当初直接拿出五万文相赠,今后自己在绿林军中,岂不就多了一条左膀右臂?!
正懊恼间,却看到刘秀大步向自己走来,先挥手一刀挑断了绳索。随即,冷着脸拱手,“这位仁兄,刘某不知道你为何要冒充我亡故多年的堂哥刘玄,但此刻刘某有要事在身,也没工夫跟你计较。车队马上就要出,咱们就此别过。切记不要继续招摇撞骗,我那堂叔虽然致仕多年,如果得知你冒充他的儿子,给家族招灾惹祸,也一定会派人向你讨还公道!”
“不,不是,我不是……”刘玄一个翻滚从车厢上爬起,双手用力摇摆,“我真……”
刚想说自己真的是为了不牵连家人,才假死埋名的刘玄,猛然间,却看到刘秀握在刀柄上的手背处,隐隐有青筋跳动,赶紧中途改口,“我真的不是故意冒充你的堂兄。我叫刘圣公,不是刘玄,我知道错了,刘兄弟大人大量,请放过我这一回!”
“你自己走吧,顺着这条路一直向东,就能出山。来人,给他一匹坐骑!”见此人终于开了窍,刘秀缓缓收刀,大声吩咐。
“且,且慢,刘兄弟你且听我说!”用表字当做真名的刘玄,轻轻打了个哆嗦,继续连连摆手,“我虽然不是刘玄,却好歹也姓刘,你如果让我一个人出山,还不如直接把我给宰了!”
说罢,唯恐被刘秀拒绝,一轱辘翻身下车,抱拳长揖,“刘均输有所不知,轵关径这一段,全是孙登的地盘。那些逃散的喽啰不敢招惹你,却绝不会放我活着走出山外!。”
“你这家伙到底要不要脸?”马三娘在旁边越听越来气,忍不住走上前,大声斥责,“既然素昧平生,我们为何要照顾你?况且你是反贼,我家三郎乃是朝廷命官。不杀你,已经是高抬贵手,哪有功夫再管你死活!”
“我,我要招安,我也要招安!”刘玄的脸皮厚度,远超过马三娘的估测。听对方不愿刘秀受自己拖累,立刻大声表态,“我再不成器,也好过孙登!刘均输既然给了孙登一个机会,何必不顺手招安了我。我好歹也是绿林军的鸿庐使,在军中位列第十七!”
“第十七也好意思说,我哥……”马三娘听得好笑,立刻大声奚落。
话才说了一半,却被刘秀低声打断,“三娘,别跟这外人多废话。”
“嗯!我只是见不得癞蛤蟆胡吹大气!”马三娘言听计从,冲刘圣公(玄)翻了个白眼,转身而去。
刘秀冲着她的背影轻轻摇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刘圣公,笑着说道:“既然圣公兄已经起了悔过之心,刘某倒可以答应你结伴而行。不过,你切记,沿途不可惹事,不可多嘴,否则,休怪刘某翻脸!”
他虽然不齿刘玄的自私,却不能不报答堂叔刘子张当年的借贷之恩,所以,为了避免此人被山贼所杀,只能暂且带着他脱离险地再说。至于招安,双方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借口,出了太行山以后,肯定都不会再提。
“知道,知道!”刘圣公(玄)大喜,冲着刘秀连连拱手,“我一定只看不说,一定唯你的马……”
刘秀没工夫听他啰嗦,摇了摇头,转身走向战马。众兵丁看到,立刻登车的登车,上马的上马,迅速准备停当。
“启程!”抬头看了看前方曲曲折折的天空,刘秀大喝一声,抖动缰绳,策马前行。车轮滚滚,在他身后,化作一条长龙,越走越高,越走越高,仿佛随时都能破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