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贾复的脸孔就涨成了猪肝儿一般颜色。手擎长刀四下张望,正准备看看是哪路官兵如此恬不知耻。就在此时,一支冷箭,已经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他的哽嗓。
“当啷!”以贾复的身手,岂会被区区冷箭伤到? 在电光石火之间挥刀上撩,将箭簇连同箭杆一道扫得不知去向。
“点子扎手!” 树林中,有人大声呼喊,“一起上,杀了他们几个,刚好凑个整儿!”
话音落处,二十几匹战马如旋风般冲出,前后左右,瞬间将刘秀、贾复、李通和马三娘等人,围了个结结实实。
“贼子,你们是谁的部曲?光天化日之下,岂能乱杀无辜?!” 贾复的脸,比反复挨了二十个耳光还要惨烈,用刀尖指着一名队长打扮的低级武官,大声喝问。
“你是何人,为何要阻拦我猛兽营追捕赤眉军余孽?” 武官手持长槊,遥遥指向贾复的胸口。
手下的士卒看不出贾复身上穿的破旧衣服,居然是一件官袍,他却从贾复的打扮上,认出对方是一名均输下士,职位比自己只高不低。所以,如果今日之事能够蒙混过去,他也不愿意冒过后被追查的风险,去杀死一名朝廷命官。
“哪里来的赤眉余孽!” 没想到对方居然当着自己的面继续冤枉好人,贾复顿时火冒三丈,用刀尖朝武官系在马鞍后的人头指了指,声音瞬间宛若霹雳,“你眼睛瞎,还是心瞎?赤眉军个个都涂着红眉毛,他们的眉毛却全是黑的!你,究竟是谁的部曲,留下名姓,贾某今日一定要登门拜访你的上司,问问他,此事到底为他所授意,还是尔等胡作非为?!”
“贾均输,你的职责应该是替朝廷押送物资,没有查纠大新朝官兵这一条吧?” 听贾复居然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自己留,武官的眼神立刻变冷。“胡某劝你别管他人的闲事,这些乞丐跟你无亲无故,且留下来也活不过下一个冬天。我们现在杀了他,和他们过些日子冻饿而死,其实没有任何分别!”
“对,你不要管闲事。我们这样做,其实是积德行善,免得他们受尽冻饿之苦,到最后依旧难逃一死
“怎么可能没有分别,他们,他们虽然成了乞丐,可,可好歹也都是人,都是大新朝的百姓,陛下的子民!” 贾复气得眼前阵阵黑,握刀的手臂也不停地颤抖。“下马受缚,贾某今日即便将官司打到祈队大夫那里,也要给被你无辜冤杀者讨还公道!” (注1:祈队大夫,王莽改制后的官名,天下精锐设六队,队大夫职责如太守。)
也不怪他出离愤怒,昨晚李通话里话外怂恿他舍弃大新朝的官职,跟自己一道造反之时,他还义正词严地以‘不敢辜负皇恩’反驳,并且对刘秀受了点儿委屈,就忘记了朝廷培养之恩的行为,颇为不屑。而现在,却有大新朝的官兵在他眼前杀良冒功,并且公开宣称屠戮无辜是积德行善!
诚然,皇帝扩招太学,对他有指点提拔之恩。可对他一人的私恩,又怎么抵得过对数十,乃至成百上千人的屠戮? 如果因为皇帝对自己有私恩,就对马背后死不瞑目的头颅视而不见,他贾复与长安城内的那些奸贼佞幸,还有什么分别?
“哈哈,虎狼当道,率兽食人,君文,李某昨晚的话,可曾说错?” 偏偏李通还觉得现实对他的打击不够沉重,,冷笑着上前,大声追问。
“你……”贾复被问得身体又是一晃,五腑六脏都痛如刀绞。猛地抬起头,刀尖直指正在向悄悄自家队伍回缩的胡姓武官鼻梁,“下马受缚,贾某今日要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哈哈,一个小小均输,你还真以为老子怕了你?” 对面的胡姓武官,将身体缩回了两个下属之间,举起刀,大声狂笑,“姓贾的,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弟兄们,给我杀,他们全是赤眉余孽,杀了他们,染了眉毛回去领功!”
“杀贼!” 众骑兵立刻大声呼喝,策动坐骑,一拥而上。
他们手中的刀剑虽亮,却亮不过眼睛里的欲望。均输官身后是一辆大车,从车辙深浅看,里边物资应该不少。而均输官身边那三名男女,衣衫都颇为整齐,想必个个腰包甚丰。杀人灭口,当然不会将缴获之物如实上缴。此番大伙非但可以立功,把车里的物资找黑市卖掉,再把那几人的荷包一分,这个即将到来的年,一定会肥得流油!
二十七对四,几个吓瘫了的民壮不能算!众骑兵相信此战毫无悬念。然而,还没等他们的呼喝声落下,盐车旁的那位均输官,忽然策动的坐骑,连人带马化作一道闪电,直奔他们的队长。
“喀嚓!” 一名骑兵举起兵器上前阻拦,转眼之间,连人带兵器,都被削成了两段。第二名骑兵见势不妙,赶紧俯身去削贾复的马腿。迎面忽然飞来一块石头,正中他低下的头顶,将他砸得连哼都没有哼出来,当场气绝。胡姓队长吓得寒毛倒竖,果断拨偏坐骑,落荒而逃。贾复对周围砍向自己的刀光视而不见,策马,举刀,奋力下剁。
“喀嚓!” 刀光宛若闪电,劈开两片鲜红的躯壳!
注1:祈队大夫,王莽改制后的官名,天下精锐设六队,队大夫职责如太守。其中南阳为前队,河内为后队,颍川为左队,弘农为右队,河东为兆队,荥阳为祈队。书中刘秀等人在新郑附近,正归荥阳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