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城下的回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先前连闯两关,吓得王勃和申屠健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刘秀,忽然将刀插回了鞘内,随即双手抱拳,朝着朱鲔施礼,“末将不敢!大司马明鉴,末将若是造反,肯定要带上整支东征军,而不是身边这区区五百亲近兄弟。”
“啊?!” 不仅谢躬愣住了,连硬着头皮向刘秀问话的朱鲔,也被说得两眼直。仿佛到此刻才现,刘秀身边没多少弟兄,只要他们下定决心,豁出去用人命堆,绝对能将刘秀活活耗死一般。
“那,那你到底意欲何为?” 倒是刘嘉,总算没辜负刘玄对他的信任,忽然又鼓起了勇气,将先前自己已经问过了一遍的话,再度高声重复。
“刘某此番返回宛城,目的有二。第一,替家兄向圣上谢罪,请圣上开恩,放过刘某和家兄的妻儿!第二,请求皇上准许刘某替家兄守灵,让他不至于走得太孤单。” 刘秀仰起头,向着刘嘉郑重拱手,全身上下,再也看不到丝毫的杀气。
“啊?” 谢躬、朱鲔、刘嘉三个,又是一愣。短时间内,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好不容易看到刘秀准备服软,他们又怕错过制服此人的时机。商量了又商量,终于由刘嘉出面,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要求,“面见圣上可以,但你得遵守规矩,不能携带任何武器。你,你身边这些卫士,也不得入内!”
“好!” 刘秀闻听,毫不犹豫点头。随即翻身下马,将环刀接下来,递到了马三娘之手。“三姐,替我拿着。弟兄们,也交给你!”
“嗯!” 马三娘点头答应,接过刘秀的佩刀,抱在怀中,仿佛抱着无价之宝。
邓奉、贾复、王霸、刘隆四人,也相继下马,默默地交出兵器,跟在了刘秀身后。
一共只有五个人,并且都是大汉的官员,即便想要闹事,赤手空拳也抵不住宫城内的上万御林军!谢躬、朱鲔、刘嘉三人互相又看了看,强忍心中不安,让亲信将宫门拉开了一道小缝。然后立刻命令弓箭手做出准备,以防刘秀的人趁机强行冲击皇宫。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纯属多余,见到宫门开启,刘秀立刻带着邓奉、贾复、王霸、刘隆四个,大步走进了皇宫内,从始至终,都没往身后做出任何暗示。
谢躬和朱鲔二人,心神立刻大定,赶紧偷偷命人去关闭宫门,准备给刘秀来一个瓮中捉鳖。谁料,还没等门口的兵卒将命令付诸实施,马三娘身后,忽然飞出两杆铁槊。“轰!”地一声,齐齐钉在了门板之上,将推门的兵卒,震了个东倒西歪!
“贼子,休要耍阴谋诡计。我家将军若是少了半根汗毛,铫某(马某)必将跟尔等不死不休!” 铫期和马成双双上前,用身体和战马,顶住了城门。
“这?刘秀,你,你这又是何意?” 谢躬吓得头皮麻,果断将身体缩到了亲兵背后,用颤抖的声音质问。
“既无外寇,又无内乱,尚书令何必急着关闭宫门?” 刘秀侧过头,冲着他微微冷笑。
一股寒意,迅速笼罩了谢躬的全身,刹那间,他恨不得让时光倒流回宫门打开之前,让刘秀永远没机会入内。然而,此时此刻,想要后悔,却彻底来不及。只好一边用手势悄悄命令嫡系兵马向宫门附近靠拢,一边继续低声说道:“在下,在下是怕,怕雨大,雨大了水。并无,对淯阳侯并无恶意。淯阳侯如果不喜欢关门,就不关好了。陛下此刻就在御书房,你可以直接过去见他!”
“家兄当日,想必也是走过此门!” 刘秀忽然轻轻叹了一声,随即,伸手拉住了正在偷偷给身边人使眼色的朱鲔,“在下从没去过御史房,还劳烦大司马帮忙带路!”
“我,我乃当朝大司马?哪,哪有大司马给振武将军带路的道理?” 朱鲔叫喊着挣扎,坚决捍卫自己的官爵荣誉。然而,握在他胳膊上的手,却像铁箍一般,任他如何努力,也无妨挣脱分毫。
正尴尬间,却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了太监们的高声提醒,“圣上驾到,请尚书令、大司马和淯阳侯,上前奏对——”
“陛下小心!” 朱鲔立刻放弃的挣扎,果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刘秀的眼睛。
今天刘秀的一举一动,都远远超出了他和谢躬等人预先的谋划。所以,他断然不敢让刘玄直接去面对刘秀,以免谣传有神明暗中庇佑的刘秀,突然施展出什么杀招。
“微臣,拜见陛下,祝陛下江山永固,福寿绵长!” 尚书令谢躬,也赶紧从自己的亲信身后钻了出来,与朱鲔并肩而站,俯身向远处的刘玄行礼。
“文叔,你刚才不是说要替大哥向陛下谢罪么,还不赶紧?” 刘嘉对刘玄的忠心,丝毫不比这二人少,也快速冲出亲信的包围,用后背和屁股挡住刘秀的胸口。
如果刘秀暴起难,他们三个,就是挡在刘玄身前的第一道屏障。只要拖延上几个呼吸时间,刘玄身边的亲信,就足以护着他退入内宫,然后调动宛城当中所有兵马,与“叛军”决死一战!
非常可惜的是,他们三个的努力,全都落在了空处。刘秀既没暴起难,也没召唤流星相助。而是缓缓绕过了他们三个,来到刘玄近前,抱拳行了个武将之礼,“陛下,末将罪在不赦,先前全凭家兄庇护,才得以逍遥法外。听闻家兄被陛下所诛,末将特地赶回宛城,任由陛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