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巨响声宛若山崩地裂。
转瞬间,双方的前锋部队相遇处,溅起了一道高高的血浪。红色的浪花之中,数不清的断体残肢乃至死不瞑目地头颅,被抛上天空。天空中的烟尘,也迅速被染成红色,借着风力扶摇直上。转眼间,烟尘与浮云相接,像火焰般,四下扩散,不多时,就引燃了半壁苍穹。
红色的苍穹,红色的烟尘,红色的大地。
天地之间,两支打着“汉”字旗号的队伍,顶在一处,各不相让。红色的血浆落下,汇聚成溪,汇聚成河,四下流淌。
谢躬毕竟是文官,只能坐镇中军凝神观察,初时,他的视线被烟尘所遮,什么也看不见。待尘土稍定,心中立刻一喜,双掌相击,大声庆贺,“稳了!此战我军必将大获全胜!”
他身边的一众文职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出的结论,齐齐瞪圆了眼睛,向战场中央观瞧。只见高旭和宗准二将,已各自率领本部兵马,从敌阵正面杀了进去,势如破竹。而负责两翼包抄的孙略、方厉二将,也各自带着嫡系,从两侧冲到了中央,将王朗的军队拦腰截成了两断。
四路洛阳汉军互为策应,在敌阵中横冲直撞。而王朗的邺城汉军,非但战斗力远不及洛阳,人数也跟洛阳汉军这边差得太远,很快,就支持不住,被高旭和宗准等人,赶羊般赶着仓皇后退。
“倒了,敌军的帅旗倒了!” 一名亲兵眼尖,忽然手指战场中央,欣喜若狂地高喊,“倒了!大帅,敌军的大纛倒了!”
大纛乃是三军之魂魄,一旦被砍断,对士气会造成极大影响。果不其然,王朗的军队看到己方大纛倒下,再也无心恋战,纷纷转身向后逃去,而洛阳汉军,则变得愈锐不可当。
“擂鼓,擂鼓!追,追!”见已稳操胜券,谢躬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推开身边的鼓手,自己夺过鼓槌,奋力擂动牛皮大鼓。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
鼓声如雷,杀气如潮,谢躬的眼睛迅速开始红,两行眼泪,不知不觉间夺眶而出。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自打出仕以来,就有人暗地里嘲笑他,只会仗着是陛下的亲戚身份狐假虎威,胸中没有半点文墨;就有人在背后议论他,说他是个只会搬弄是非的奸佞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有人一次次在朝堂上当面挤兑,说他只会挑毛病,文不能治国,武不能领兵。就有人……
如今,伪汉大军被他亲手撕了个粉碎,还有谁,敢再小瞧他!还有谁,敢笑他吃啥都吃不够,做啥都做不成?
“大帅,大帅,快收兵,收兵!” 被他派去看管粮草的吴汉,不知何时赶了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紧握鼓槌的左手,“诈败,这是标准的佯败,前方,前方必有埋伏!”
“胡说八道,他们怎会……”谢躬正敲鼓敲得心潮澎湃,突然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勃然大怒。然而,一句斥责的话没等说完,脚下,忽然传来了一股强烈的震颤,紧跟着,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瞬间笼罩了他的头顶。
扭头四望,他的脸色倏然大变,手中鼓槌,也不由自主从掌中滑落,“噗”一声陷入了泥土当中。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令人胆寒的角声从远处传来,像冬日里的北风,瞬间凉透人的脊髓。正在“逃命”的王朗麾下将士,突然止住了步伐,狞笑着猛然转身回扑,“轰——!”地一声,将追兵队伍撞了个四分五裂。
紧跟着,从战场南北两角,杀出无数骑兵。为一人高声喊道,“大汉司马李育在此,小贼谢躬,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