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梅一阵错愕,她本以为,是夏橙缠着纪承川的,她也是想方设法的,让她离开,这会儿人家姑娘真的云淡风轻地说“我有男朋友,只把他当哥哥。”她又觉得心里不舒服,自己儿子那么优秀,夏橙不应该十分不舍吗?为什么觉得是自己儿子不舍,又十分为纪承川不值。
所以她笑的有些勉强,三人静下来吃着各自面前的东西,都有些食不知味。
回到医院,他们并没有直接回病房,夏橙犹豫再三,还是掏出手机,咬了咬粉嫩的唇瓣,摩挲着手机的屏幕,她好像下定了决心,把电话按了出去。
她闭着眼,怕电话不通,又怕电话被接通,这种矛盾的心里不断煎熬着她,可电话响了一声就通了。
电话通了她又开不了口,夏橙,如果这句话,说出去了话,你再也摆脱不了那个霸道的男人了,除非他想摆脱你。
“橙橙!”
男人声音很浑厚,还有丝丝惊喜,显然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
“你,在忙吗?”
秦慕心中堵的一口气,都堵了很久了,有时候真想找人一通火,可他压下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了,丫头几乎把他给忘了,每天学校,医院,两点一线,他又不能对她大雷霆之怒,这个时候只会适得其反,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作践到这个地步,这时被她简单的几个字给冲淡了,女孩的声音通过电波让他浑身的气场变得柔软。
“如果你有事,我再忙的事都可以放下来。”
男人低沉的嗓音,让夏橙心头轻颤,再开口时,声音不自觉地开始抖动:
“我,我想让你来医院一趟。”
“好,最多十五分钟。”
秦慕等她挂了电话,换了一件衣服,拿起房门钥匙并车钥匙,快速就出了门。
夏橙本能的心里不安,她双手不断的绞在一起,食指不停地扣着虎口处,如果今天把秦慕带到纪承川和他的父母面前,她和纪承川就真的缘分尽了,二十多年的感情就真的要断了,她为自己刚刚那么冲动地对陈敏梅说让自己男朋友过来,这样的话而微微感到后悔,转念一想,和纪承川也该做个了断了,就算不是今天,也可能是将来的某一天,当机立断总比把两个人都拖的精疲力尽再断要好的多。
虽然这段时间她和纪承川一直处于冷战期,但是分手谁都没有明确的提出,他们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就算没感情还是会有痕迹,何况她还真的没有完全放下,她又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没放下又如何,你只是他的绊脚石,你以为生了这么多的事,你和他还有可能吗,别的不说,就自己和秦慕这种暧昧不明的微妙关系,都已经让自己无力招架了,哪还有力气在和纪承川纠缠。
果然十五分钟不到,电梯里就走出一位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天蓝色的修身衬衫,包裹着伟岸的身体,更显得身材笔挺,袖子捋至臂弯处,又显得很随性,黑色的皮带,黑色的修身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很沉稳,气场也很强势,只是看到夏橙时,浑身的线条一点一点的变得柔和。
夏橙只觉得心里一阵紧张,浑身有些僵硬,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手心里也有一层湿漉漉的薄汗。
陈敏梅看到不远处的男人,目光熠熠生辉,气宇轩昂,一身正气的样子,也是一怔,有感觉有些面熟,看情形,夏橙打电话的应该是他,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小橙?”
夏橙从茫然中回神,沉淀了一下情绪,深呼了一口气,连忙上前,亲热地伸手挽住了秦慕的胳膊。
秦慕微微怔,又看到夏橙扬起一张青春明媚的脸,望着自己笑,他眸光沉了沉,心底上涌出的那种暖暖的感觉,让他心尖微麻,男人的眸子像泼了墨一样,变得的更加深沉,满满的情愫想要自己溢出来一样,一只手抚上了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拍了拍,哪怕她再让自己生气,只要这么稍稍对自己笑一下,那股怒气就烟消云散了。
又听到夏橙软软的清脆的声音响起,声音很甜,可是却震撼着秦慕的整个心脏,让平时荣辱不惊,掌控全局的男人,身体忍不住轻颤了起来,他知道那叫激动。
“纪叔叔,阿姨,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男朋友,秦慕!”
夏橙脸上有些烧,说完又有些后悔,秦慕那个男人本来就对自己虎视眈眈,你这不是自己往他嘴里送吗,可还是下意识地往秦慕身边又靠了靠,生怕他揭穿自己一样,怯生生的眼睛,看着他。
秦慕心底的柔软一不可收拾,他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当然明白这个丫头拿他当挡箭牌,可无论如何,就目前来说,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他当然知道纪承川的父母会来,也知道纪承川父母反对儿子和夏橙在一起是由来已久的,本来他是想着,夏橙受到冷眼,肯定会和纪承川疏远,只是没想到事情展的如此之快,大出他的意料,可这一切对他更有利不是吗?
他很快沉淀好了自己的情绪,从容淡定,脸上挂着恭谦有礼的微笑,一只手臂趁势紧搂着夏橙的腰肢。
“纪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秦慕,常听橙橙提起你们,说以前你们两家是邻居,关系很亲密。”说完很有礼貌地伸出自己的手。
陈敏梅他们一阵惊诧,怪不得看着这么眼熟,这不就是承川这次合作的对象吗,他是夏橙的男朋友,这,是赫赫有名的秦慕?夏橙是他女朋友,他,他来头可是很大的,陈敏梅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她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文化素养也很高,微微点点头。
纪父纪苏诚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嘴里说着:“原来是秦先生,久仰大名,真是幸会幸会!”
几人又寒暄客套了几句。
“纪叔,阿姨,你们远道而来,一路奔波,又是橙橙的叔叔,阿姨,当然也是我的叔叔阿姨,现在承川在住院,要多休息,有些事情还是不劳他费心了,我是晚辈,理应尽地主之谊,如果您不觉得我唐突的话,在A市这段时间,你们的生活起居就由我来安排吧,这也是橙橙和我的一片心意。”
秦慕说话时态度很真诚,少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凌人气质,很自然地放低姿态,放到晚辈的位置,表面看似对他们夫妇的尊重,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对夏橙的重视。
陈敏梅他们只能说怎么好意思,已经安排好了。
当提到纪承川是为了救夏橙才受伤的时候,他们也只能说“应该的。”
看到秦慕并不像传说中的冷漠不易接近,不近人情,又看到,他看夏橙时那种自然流露出的情感,还有两个人站在一起,看着很和谐,气场也很般配,男女之间的亲密感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如果不是自然流露,没有极高的道行是装不出来的,可夏橙明显不是会伪装的人。
而秦慕时不时的扫夏橙一眼,眼神里无意识流淌出的是信任、喜爱、欣赏、依赖,即使没有一切行为和语言,那望向彼此的眼光,惊鸿一瞥的神态,也将真正的情感全部宣泄出来。
陈敏梅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可能一直以来是自己的儿子一厢情愿吧,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弄回英国去。
夏橙走进病房的时候,纪承川正半躺在床上看着当天的报纸,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很正常。
纪承川看她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报纸,坐了起来,说话的嗓音和风细雨:“回来了?”
又看到只有夏橙一个人,又问:
“我爸他们呢?”
夏橙维持着面上的如常,微微笑了一下:“他们在外面透气呢。”
纪承川刚松一口气,马上又不安起来,连忙又问:
“我妈没跟你说什么吧?”
他实在是怕他老妈在夏橙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纪承川家老妈比较强势,老爸还好一些,在家都是老妈说了算。
夏橙倒是一脸淡然的表情。
“没有啊,我们就聊一些家常。”
纪承川稍稍放下心来,可看到夏橙的神情并不像平时那么轻松,好像努力的克制什么,要知道这丫头心里藏不住事,又不会说谎,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他又不自觉的把心提了起来。
夏橙确实心里在做着天人交战,一个声音在说“你真的准备和他摊牌,你放得下?”
一个声音又说“你这段时间真的有在想他吗,你想过他几次,你不是早就把他放下了吗?”
就好像一个寻死跳河的人,明知道是要死,可真到站在河边时,还在犹犹豫豫,这时如果一个外力助了她一臂之力,就一切ok了,就像她和纪承川之间的关系,明知道没有了可能,可真到了断的时候,还会有些不舍,第二个声音又给自己鼓了一把劲儿,“这样两败俱伤地拖着,是对你好,还是对他好,夏橙你做事能不能果断一些,你们还年轻,舍弃过去,才能以‘空杯’的心态迎接未来。”
她长出一口气,自己对他动过心,谁都无法否认,可现在有办法吗,你是想和他私奔,还是想把他妈气死,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可忍不住心痛的如剥离一般。
“承川哥,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纪承川心里有些不安,还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点点头。
“你住院这段时间,我确实想了很多,在危险面前,你能不顾自己的安危舍身就我,我真的很感动,心里也很感激你,看你恢复这么快,我也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要听医生的,就算出了院也得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纪承川有些不明白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滴问:
“你想说什么?”
夏橙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残忍,要不要等他出院了再说,可好不容易被他母亲激的做出了决定,如果再退缩,只怕过了今天又没有了勇气,她拧着秀眉,那股忧伤在眼底若隐若现,想做到无波无澜,太难。
她声音不受控制滴颤抖了起来,还是鼓起勇气:
“承川哥,我们一起长大,以前几乎形影不离,我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厚,可我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这种感情是不是亲情的成分多一些,而不是爱情。”
纪承川听到她的话,面容顿时沉肃起来,他站起身上前扯住了夏橙的胳膊,目光锋利的像要把她刺穿一样:
“夏橙,你敢注视着我的眼睛把这句话再说一遍吗?你敢说我们之间的是亲情?”
他的眼神凌厉的让她无法遁形,像一把锐利的刀子正中心脏的最柔软处,她有些不敢看向他,因为他脸上的疼痛,她也有。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为什么要回避我?”他不受控制地提高了声音,一改往日的形象,面目变得有些狰狞。
夏橙心里的难受更加明显,她沉淀了一下情绪,抬起头注视着他。
“我没有不敢看你,也没有回避你,我承认,我十八岁之前是喜欢你,可是你不辞而别之后,这份感情已经变得很淡了,当你再次回来,我已经找不到之前的感觉,我也努力过,可感情这种东西不能靠伪装,秦慕的出现,让我找到了曾经失去的感觉,承川哥,之后的事你都知道,我也不用说得那么明白。”
纪承川手上用了些力,眼睛也变得猩红,口气阴冷的让人怵:
“你就是要告诉我,你现在爱的人是秦慕?你和他之间的是爱情,”他显然不能接受,又靠前一步:“是我妈逼你的是吗?”
夏橙手腕有些疼,“我和你五年前就结束了,没有人逼我,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不能欺骗你,也不能欺骗我自己,你先放手!”
是不是他妈逼的现在都不重要,他确实为自己做了很多,最后真正分开的时候就不要让人家母子反目了。
纪承川其实老早就认为夏橙被秦慕迷惑了,可每次质问她都没有承认过,知道,和她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这是两个概念,就因为她不顾及自己了,她才能说出,才敢说出口!
纪承川神情非常沮丧,脸色灰白,那种落寞,让夏橙看得心中一阵绞痛。
他苦笑了一声,那种毫无生机,又有些挫败的声音响起:
“夏橙,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心里话,是我妈,对不对?你不用顾及她,我是成年人,我的事情除了我,谁说了都不算。”
夏橙看到他眼底难掩的伤痛,还有些祈求的眼神,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的疼痛难忍,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退路了>
“承川哥,阿姨什么都没说,是我变了,你可以怪我,也可以恨我,但是和秦慕在一起是我自愿的,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
“住口!”纪承川有些粗暴地打断她的话,怒火攻心,听这么残忍的话从她那张嫩红小嘴里说出,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掐死她,手上的力道也更重了,“好,很好,我一直都看错了你,是我眼瞎,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我被你的表象迷惑,你才是那个心机深沉,无情无义的人。”
他用力甩开夏橙的手,夏橙的身体不受控制滴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本以为会摔倒,却跌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刚刚要单独入病房的时候,秦慕一直就守在门口,听到纪承川失去控制的时候,就立马就推门进来了,刚好看到他用力甩开夏橙的动作。
秦慕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他的小丫头他都舍不得动一个指头,岂容别人这么粗暴地对待,看夏橙对他摇摇头,他忍住了。
纪承川看到秦慕那么自然地拥着她,他几乎嫉妒的抓狂,关于男人的尊严问题,再好的修养,他也有些绷不住了,冷笑一声,语气却平缓得很,只是眼底的阴鸷若隐若现,彰显着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汹涌澎拜:“请你们俩离开。”
夏橙看他情绪不稳,脚步还有些踉跄,还是不忍心,想上前安慰几句,秦慕眼神制止了她,因为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都是伤害。
在秦慕进来的时候,纪承川的父母也已经跟了进来。
秦慕礼貌地点点头,扶着夏橙就出了门,等夏橙真的要离开,纪承川觉得世界好像塌了一样,他又试图站起身子追出来。
他父母连忙拦住了他,知道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也不忍多说什么。
“承川,你都看到了,你还要坚持吗?”
纪承川两眼猩红,嘴唇毫无血色,他走向床边,语气有些有气无力:
“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现在你们应该很高兴,我是你们唯一的儿子,可你们就想看到我生不如死。”
“你这说的什么话,那个丫头早就跟我说过她有男朋友,难道这个男朋友是我帮她找的不成,你还执迷不悟,把错都推到你妈身上……”
纪父看不下去了,连忙拉了一下自己的太太,儿子已经够难过的了,这个时候应该多安慰安慰,就不要指责了。
纪承川掀开被子,坐了进去,他只觉得很累,又很冷,心身俱疲:
“夏橙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都清楚,我累了,都不要过来打扰我。”
他说完,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蒙了起来,整个世界陷入黑暗,和他的人,他的心一起跌入万丈深渊,跌入万劫不复,只觉得夏橙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鞭子,正在狠狠地抽打着他漠无反应的身体,可只有心融化成苦水,那种透彻的苦渗入四肢百骸,脑海中不断浮现夏橙的容颜,可想捕捉又变得缥缈幽远。
浑身又一阵阵烫,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他觉得自己就像困在漆黑中的铁笼里的野兽,无论怎么扑腾,看不到光明,也找不到出口,只能听天由命地化成灰,化成烟。
夏橙走出医院的时候,全身通电似地麻木,愈想愈心痛,愈懊恼。
一直倒坐在车子里,她还是浑浑噩噩的没有知觉。
秦慕心里说不出的感受,本来这个结果一直是他想要的,可为什么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因为他知道他们彻底分开,不是因为没有感情,而是迫于压力,这个感觉不是很好。
可看到夏橙眼圈泛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不忍说什么。
“你要是觉得难受,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下,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允许你为他而哭,以后可没有机会了。”
夏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又眨了几下,逼退眼底涩,热感觉,稳定了一下情绪,转过头:
“谁说我难过,谁说我要哭了?我现在觉得心里很轻松,从没有的轻松,轻松的都飘了起来。”
秦慕英挺的眉微微挑了一下,嘴角轻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