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内,有一个叫朱之沧的人,本是宗室子弟,这次也参与了西城的防守。宗室子弟原本是不需要守城的,即便因为家财丰厚的原因,需要出社兵,也是由府丁代替。
朱之沧的祖上,原本是庶出,承袭的爵位不高,田产亦是有限,到他这一代,虽然顶着宗室的名头,但家道早已没落,仅仅依靠宗室的俸禄,维持生计亦是艰难。
朱之沧自然无法受到良好的教育,家中甚至对他疏于管教,自小便在城中与宵小厮混,倒也习得几手拳脚。
他这样的宗室子弟,原本是不该在城内随意通行的,最合乎规范的,便是一辈子在府中混吃等死,生活乏味了,便让府丁去城中寻几个窑姐回来解闷,便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小姐,也可以直接迎至府中,官府不会干涉,朝廷更不会管这等小事,只要宗室子弟不参与谋反,一切都不是大罪。
但朱之沧因为家贫,虽然违反了宗室的规矩,却也无人举报他,除了按时领取俸禄,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天命军攻打开封,城内大肆募兵,朱之沧仗着自己身手不错,主动加入社兵,被分配在西门右所总社,这两日便在城头。
他加入社兵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守城,而是为了粮饷,如果能有一些军功就最好了,或许能将爵位提高些,爵位越高,俸禄也就越高。
天命军被西城头的悬楼击败,朱之沧有些失望,如果天命军就此退去,他的粮饷也就没了,军功更是空谈,提升爵位的梦想,也就化未泡影。
朱之沧虽然可以下城头换防休息,但他一直坐在女儿墙边,一面观看着城外的天命军,一面思索着立功的事。
傍晚的时候,天命军的主力早已退去西关,偶尔会有一小队士兵来城下巡视一番,虽然在弓箭的射程外,朱之沧还是现,天命军的每队士兵,不过一个小旗。
朱之沧便召集同伴,想要出城击敌,但同伴们一个个吓白了脸,天命军人数众多,避之犹恐不及,谁敢出城惹事?只要天命军不来攻城,大家都是烧高香了。
但朱之沧却不死心,周王悬赏,如果出城杀贼一人,便可得到五十两赏银!
五十两赏银,对别的宗室成员来说,也就一顿饭钱,但在朱之沧的眼中,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在现在的开封,至少能买到十亩良田!
更重要的是,朱之沧并不觉得流寇有多厉害,不过是仗着火炮和人数众多而已,一群低贱的百姓,能有多少战斗力?
知道无法说服同伴一同出城,朱之沧心中一阵鄙视,但这种鄙视,他是绝对不会表露出来的,他还需要同伴们帮忙。
朱之沧趁着天命军士兵离开的机会,让同伴将绳索缚在他的腰上,将他从城头放下去。
趁着天色尚未黑透,朱之沧便在城下寻找着天命军的踪迹,但刚才经过的天命军小旗队,已经失去了踪迹,他深感失望,老子都出城了,难道连五十两赏银都得不到?
他独自走过天命军填好的护城河,向着南方漫无目的地晃悠着,不知不觉间来到西城墙与南城墙的交界处,
天色已经黑透,但一轮近乎满月挂在中天,将周围数十步的距离内,照得如同白昼。
朱之沧不敢离城太远,便一屁股坐到黄土地上,用目光在四面搜寻着,期望看到天命军的下一个巡游小队。
目光所及之处,不见一样活物,朱之沧垂头丧气,正待起身回去,忽地听到“咚咚”的声音,声音不大,如果不是仔细听,夜晚又是十分安静,根本不可能听到。
朱之沧心中一动,不觉扭过脑袋,用耳朵搜寻声音的方向,凭经验,应该是一个沉重的脚步声。
如果是落单的流寇就好了!
朱之沧趴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上,他很快就判断出,这咚咚的声音,并不是人的脚步声,而是一匹战马,战马的速度很慢,所以声息很弱。
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向这边走来,朱之沧有些紧张,不过,只有一匹战马。
朱之沧一直伏在地上,一点点感受着骑兵向他靠近,估计只有一箭之地了,他翻转身子,仰面躺在地上,双手已经搭上了弓箭。
看清楚了,果然只有一骑,朱之沧的心脏“突突”直跳,他只有一次放箭的机会,如果一箭中的,将敌军的级割下来带回城内,五十两银子就有了,万一失手,在骑兵面前,逃跑都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