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龙埋头吞食鸟蛋,却浑然不知他身背后,热带雨林里一种凶猛无比的巨兽正神不知鬼不觉的朝他游来。黑暗里透出一种声音,很细微但又很清晰,“簌簌——刷刷……”有点象风吹落叶,又似雨打芭蕉。可林子里此刻并无一丝风,亦没有一丁点雨。
一只白螟蛾愣头呆脑扑进篝火堆里,“嗞”地烧卷成一个小小的焦团。
一只夜枭无声无息从黑幕里飞来,无声无息从田龙头顶掠过。
“簌簌——刷刷……”声音近了,更近了。田龙终于耳有所闻,他漫不经心地转过脸,脸颊一下扭曲形变,身子顷刻死亡僵硬——一条森林巨蚺,一条称霸雨林的斑点网纹蟒蛇赫然盘踞在他面前,相距不过一米远近。
借着篝火的辉映,瞧得清这条巨蟒比碗口还粗几分,蛇颈高高竖立,口内嘶嘶响,一条分叉蛇信在吞吐闪动,椭圆的脑袋上两只眼睛绿莹莹的,好似燃烧着的两朵幽幽的火焰。斑点网纹蟒蛇身上长满了青色与黄色交替的网状硬质鳞片,成熟的时候体长达到8至10米,是热带雨林里居食物链顶端的巨型猛兽,它可以在湄公河里绞杀一条凶残的泰鳄,在饿极了的时候甚至会去攻击一头印支虎。如果说鳄是水里一霸,虎是山中之王,那么斑点网纹蟒蛇就是在雨林内横行的魔鬼——当然,要在不算传说中的豺王的前提下。弱小动物或者人类个体要想在热带雨林里生存,就得万分小心,时刻绷紧自己身上每一根警觉的神经。
贸然闯进雨林的田龙,根本就不知道,在这毒虫猛兽出没的地方,最忌讳的就是直接用火去烧烤肉类食物,稍有丛林经验的猎人都清楚,火烤出的香味能飘出很远很远,极易招引来那些嗅觉灵敏性情凶残的猛禽走兽。可怜田龙不是猎人,他不知道这野性丛林里的诸多险恶,一当他知道时就已经为时太晚。
田龙心惊胆战地盯着巨蟒,感觉背心一股寒气直贯头顶,身子闹疟疾似的禁不住瑟瑟颤抖。想开口呼唤救命么,没用!在这浩瀚的森林,任你喊叫上十天半月也是枉然。田龙再蠢再笨还是明白这点道理。没法子,事到临头,与其束手待毙还不如放命一搏。田龙背靠榕树,手哆嗦着抓起那柄阿昌刀,一寸一寸慢慢躬起腰,立起身,与巨蟒对峙,准备同它拼一场力量悬殊的生死较量。
巨蟒也盯着田龙,象是在思量对面前这头从没见过的两脚怪物如何下口。巨蟒盯一阵,嘴里的鲜红蛇信倏地一闪,跟下蛇身一躬一伸疾速蹿近田龙。田龙脑袋“嗡”响一声,手中的阿昌刀本能地戳剌过去,但刀子戳划在巨蟒身上没起到什么作用,那蟒蛇披着的一身鳞片坚硬得赛过一辆装甲车。此时,巨蟒尾巴闪电般地一卷,拦腰绞住田龙,尔后缠绕上几圈,接着开始力收紧,跟下在地上翻滚起来。这是蟒蛇捕杀猎物的手段,缠紧翻滚,使其晕头转向不能抗争后,再用力绞杀毙命,继而吞食之。
田龙被蟒蛇牢牢缠绕,两腰的肋骨箍得“嘎吱吱”响,似乎已经断裂。他有点窒息了,神智亦趋恍惚。他感到自己仿佛又落进了湄公河那冰凉的河水中,脑子里又钻出来那该死的如占卜般灵验的儿时故事……
关键时分,陷于半昏迷状态的田龙,漠漠糊糊感觉到下半截肢体传导来一阵灼热的强烈痛感。原来是他的双腿在翻滚中搭压在篝火堆上。田龙的神智立刻清醒了,自己点燃的那堆篝火在危急间可以救下自己的命来,于是,他拼出全身的力量带着蟒蛇滚进火堆。蟒蛇也没料到田龙的这救命一滚,它的鳞甲再硬蛇皮再厚,但遇着火就不顶用了,火焰的高温一下就将巨蟒的鳞甲蛇皮灼烧得胡臭冒烟,真可谓一物降一物啊!蟒蛇那畜生被带进火堆,还以为碰上更厉害的对手,不由慌忙松开蛇身,丢下已然到手的田龙,惊惶失措的往黑暗中逃窜而去。
田龙恍从地狱里归来,过了许久仍感到自己还惊困于梦魇之中,待到他终于明白危险已过时,这才开始察看自己身上的伤痕。所幸肋骨没有断裂,虽然肋骨胸腔还在隐隐着痛;还有就是裤子被烧焦半截,大腿表皮被篝火灸起串水泡——比起葬身蛇腹来,这点皮肉之苦简直不算回事;裤子烧破了,在无人的森林里也无羞耻之说。至此,田龙再不敢麻痹大意,掉以轻心。他背以榕树为倚靠,在身前左右烧起一圈篝火,眼睛瞪得溜圆,四下察看,绝不眨闭半分。
森林里依然如故,瘆静中夹杂着兽嗥禽啼。那只藏身在榕树枝上的猫头鹰,似乎对刚才眼皮底下惊心动魄的一幕根本就不屑一顾,仍是一个劲地“哎哎”呻吟叹气,也不知是为了谁。
茫茫夜色,诡谲黑暗之中,不知不觉又亮起了两星绿莹莹的幽火。是蟒?是兽?是磷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