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连笙哪里听不出他是在指桑骂槐,但朝玄慧看时,却见他仿佛有些惊讶,正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
一时间玄慧便没有接话,洛连笙心念一转,道:“这些殷勤备至心怀叵测之辈,的确无须搭理。”
他语气淡淡,梁锦书却有些做贼心虚,觉得洛连笙话中仿佛意有所指。但他马上就说服了自己,对方只不过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并无他意。况且梁锦书脸皮的确是厚,便是后来洛连笙叫他莫要再称自己为凌尘,梁锦书也泰然自若地应下,一口一个“宗主”,语气满怀热情,然后在玄慧告辞后,脸上便满是胜利的喜悦。
洛连笙眼角余光看得一清二楚,心想若是告诉此人自己与玄慧早约定了要在文华坊市见面,探讨红绫珍藏的修炼心得,此人又会是哪种丑陋的面容?
地宫既已不复存在,洛连笙等人自然打道回府。等他与梁锦书一同回到大悲伏魔宗,刚进入山门,便有一名杂役弟子迎面而来,给洛连笙行了礼,又对梁锦书道:“梁公子,您有一位客人,已在本宗候您多时了。”
梁锦书心头登时一跳,问:“不知那位客人如何称呼?”
那弟子告诉他:“对方自称姓蒲。”
洛连笙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倒是不曾想,刚结束了地宫的戏,蒲玉轩竟找上门来,只怕能再送上几出精彩大戏!
而且他现梁锦书好似越来越沉不住气——要知在贺凌尘的记忆里,梁锦书固然演技有些欠缺,疏漏倒的确很少。如今换了他来当贺凌尘,梁锦书的所作所为同贺凌尘记忆里的那位梁公子,真有不小差距。
听到该弟子的回答,梁锦书悄悄攥紧拳头,又倏然松开,心念电转间他想了许多,但也庆幸自己足够镇定:“多谢,我知道了。”
接着他回过头来,对洛连笙笑得满含歉意:“宗主,原本我还想把你送回去,但现在既然知道有客人久候,而我也回来了,自然不便令其继续久等下去。只能先与宗主暂别,待我招待了客人再与宗主把酒言欢。”
只是从他极其细微的神态举止来看,梁锦书此时已经难得有些心不在焉,迫不及待也几乎写在了眼底。
真是叫人一眼都能瞧出他与姓蒲的有猫腻……洛连笙就道:“既如此,不妨到时将其也带过来。”
梁锦书愣了愣,言不由衷地道:“若他愿意,我自然也希望他能与宗主彼此相得。”
洛连笙道:“用不着相得。”
梁锦书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洛连笙又道:“你去吧。”
梁锦书离开洛连笙便往客院行去,先是想到:玉轩怎的如此不知轻重,明明已叫他安心等待,现在却来大悲伏魔宗作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情况!
便是梁锦书自己都浑然未觉,自打来到大悲伏魔宗住下,一门心思地想要征服那位宗主以后,他已经很少会想到远在开阳宗等待解毒的心上人了。
继而梁锦书又回味起洛连笙最后那两句话,面上则浮现出一丝得意笑容:再是冷淡,如今见他另有人挂念,贺凌尘还是忍不住了!那句“用不着相得”,分明就透着醋意!而那句“去”,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叫他回!
梁锦书这一路上步履匆匆,不一会儿就来到客院内,他还在畅想要如何将那动人至极的高岭之花采撷在怀中的时候,迎面一道雪白身影阻住了他的脚步。
对方上下端详梁锦书一番,语带讥诮:“你还记得我啊。”
梁锦书一见蒲玉轩那副立在风中单薄瘦削的模样,登时露出几分愧疚和心疼,连忙拉起他进屋:“玉轩,你对我再有情绪,也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魂识反馈给洛连笙,洛连笙啧了一声,心想此人总算对蒲玉轩还有几分真心。
蒲玉轩果然就软化下来:“罢了,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情况,治总归是治不好的,再当心些又能如何。”
梁锦书道:“快别这么说!”他柔声安抚蒲玉轩,“玉轩,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替你疗毒,让你恢复如初,仍是当初那个快快活活的玉轩,你要相信我。”
老实讲,蒲玉轩并非那等容貌俊美的修士,难怪在贺凌尘看来蒲玉轩不是以色侍人之辈,但此时他身中融雪奇毒,却叫肤色雪白近乎透明,一头长并未束起,如瀑般散落,丝根根银白,倒显出了一种别具一格的病态美感。
此时蒲玉轩听了梁锦书的话,脸色微微泛红,叫那张不甚出奇的脸孔多了几分艳丽:“我知道的锦书,我知道你一直心存愧疚。但其实不用的,我为你中毒,是我心甘情愿,决计怪不到你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