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爽的晨风顺着走廊,吹拂着她的面颊。
她不敢向后看,踩着陌生的拖鞋,借着微弱的灯光,顺着长廊快步向外走去。
她不敢跑,跑动的声响会惊到不该惊动的人。
她知道她必须走,却又希望能被人拦住。
但她始终小心的隐匿着自己的踪迹。
她必须回去。
她也不想回去。
成长是如此的苦涩,看似自由的行动往往被无形的责任所桎梏。
终于,她带着满心的矛盾从那漫长的昏暗中解脱开来,清冷的晨风吹起她的丝,切割着她的面颊。
海盐的味道,扑面而来。
竟然是在船上。
“你在干什么?”
苏子衿的声音。
她抬头,看见通道的出口处,一轮红日正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
苏子衿站在那轮炽热的圆圈里,逆光的模样,像极了她梦中的少年。
她沉默着。
“你宁可嫁给那个陌生人,也不肯跟我走么?”
她努力忽视掉他声音里的悲伤:“你有任性的资本,我没有。年少时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你的微笑、你的注视、你的爱。可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简单的女孩儿,在现实的洪流中,我躲不回原来的象牙塔。我需要一笔帮我的家族渡过难关的生意,我家也需要一个能为家族带来足够利益的夫婿,我也想嫁给爱情,可我更想要安安生生的活下去。”
“所以,你抛弃了我。”
抛弃。
大概吧。
朱颜沉默着。
她抛弃的,大概不是苏子衿,而是那个纯粹勇敢的她自己。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我很抱歉不能帮你度过难关。”
他们一齐陷入难捱的沉默。
海上的日出,总有一番难以描述的触目惊心。
“风冷,进去吧。”苏子衿温和的拉住朱颜的手。
朱颜轻轻皱眉。
他苦笑:“我送你回去。”
一瞬,似是解脱,似是绝望,朱颜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是悲。
他放弃了。
她成功了。
可不知为何,她没有丝毫的喜悦可言。
她只是单纯的惆怅,惆怅,一如他肯将她放走之前的惆怅。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终究是我心里的那朵玫瑰。你要走,我等就是。”
他温和的帮她********的模样,让她骤然想起多年前她跟在他身后苦苦追寻的可怜模样。
时光究竟织就了怎样的一匹乱麻,让当年的金戈铁马的意气风,变成如今隐忍退让的落寞脸颊?那样锋芒毕露的翩翩公子竟被时光打磨成如今这幅无奈乖顺的平和模样,曾经乖巧懂事的懦弱姑娘,反倒扬起风帆一头撞入命运的汹涌漩涡,任凭风帆上的绳索勒开岁月好不容易凝结的痂。
“你怎么活成了我?”她的声音带了几许哽咽。
他在昨日骤然变回当年那桀骜的任性公子,今天又缩回那个温柔儒雅的中路杀神。
苏子衿修长的手指揉上她被海风吹乱的头:“我任性了那么多年,直到失去你,才徒然懂了什么叫收敛。你走了,带走了我所有的自持,我不顾一切,任性妄为,用掉了所有余下的勇气,却依然留不住你。用尽了锋芒,耗光了勇气,除了变回那个锋芒敛尽的模样,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