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过元珣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就不再哭了,只无精打采的躺在他的怀中,静静的消化着二皇子被送走的事实。
——
宝华寺。
二皇子哭累了便睡着了,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金碧辉煌的琉璃顶,不再是精致华美的摇篮,也不再是父皇和阿娘和蔼的脸,而是一群光溜溜的乌青小脑袋。
“快看,小师弟醒了!”
“哇,小师弟长得可真漂亮,跟个小姑娘似的。”
“小师弟你别怕哦,我们都是你的师兄,以后我们会照顾你的。”
“嗯嗯,你乖乖的,等我们跟师叔师兄们下山化缘,就给你买糖吃!”
二皇子看着这些光溜溜的小脑袋,觉得新鲜,不自觉扬了下唇角。
“啊呀,小师弟笑了,他好可爱啊!”
“小师弟是听到我说给他买糖吃才笑的,可见小师弟是喜欢吃糖的!”
“好,那我下次也买糖给小师弟吃,小师弟你朝我也笑笑呗。”
一群小和尚看着这个最小的师弟,皆欢喜的不得了。
忽的身后传来一声严肃的低咳声。
小和尚们一回头,只见身着红色袈裟的主持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顿时,小和尚们做鸟兽散,一个两个的跑到屋外。
可他们舍不得离开,心里都记挂着小师弟,怕他被主持的严肃给吓到,就趴在门口朝里头张望着。
只见主持抱起小师弟,一阵平和的打量后,便坐下念起经文来。
门外的小和尚们忍不住打哈欠,“小师弟这么小,能听懂吗?”
“听不懂就当催眠曲呗,反正小师弟还小,念经长大了再学也不迟。”
“主持什么时候走呀,我还想抱抱小师弟呢……”
忽然,主持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和尚们一怔,连忙看了过去,随即都憋不住笑了出来——
只见那调皮的小师弟尿了主持一身!
主持一脸无措,小师弟还颇为得意的挥着小胳膊,咯咯咯笑了起来。
……
二皇子送走后,榴花宫的氛围明显低迷了不少。
阿措干啥都觉得没劲儿,就算小公主和大皇子在眼前,她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这样过了一段日子,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尚服局的女官来替她量尺寸的时候,都忍不住劝道,“娘娘可不能再瘦了,再瘦下去的话,那封后礼袍又要再改动了。”
阿措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上不知道何时消掉的肉肉,扯了下嘴角,自嘲道,“之前忍着馋虫少吃少喝没掉几两肉。没想到这阵子没想着减肥的事了,反倒瘦了下来。”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这般说着,长长的羽睫微颤了两下,轻叹道,“也不知道阿麟在宫外过的可还习惯,会不会也瘦了?”
小桃见着自家娘娘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忙安慰道,“娘娘莫担心,陛下派了人暗中照顾二皇子,二皇子会好好的。”
小荷也附和着,又道,“娘娘,再过半个月便是封后大典了,届时百官庆贺,万民同欢,还得行大礼、祭祖、游街……总之要从早忙到晚,您可得养好精神,不然到时候身体可吃不消。”
若不是小荷这么一提醒,阿措差点都要忘了这回事。
是啊,再过不久她就要当皇后了。
既然是皇后,那得有一个一国之母的样子,可不能愁眉苦脸的,那多扫兴啊。
想到这点,中午阿措多吃了一碗饭。
事实上,留给她伤感的时间也不多。没过两日,六宫二十四司便送来各种封后大典上要用的礼单,虽有小荷小桃帮扶着,但阿措也得过目一遍。
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的礼仪嬷嬷来教导她封后那日要注意的事项规矩等。
阿措变得格外忙碌起来。
整个皇宫也变得忙碌起来。
长公主特地赶在封后大典之前回来,此下江南一个月有余,她费尽心思总算在绍兴府寻到了名医周无玄。
周无玄感念她一片诚心,答应与她一同回京。
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在公主府安顿好周无玄后,长公主都没怎么歇息,简单换了身衣裳,便入宫了。
入了宫门,换了软轿,她先往勤政殿而去。
好巧不巧,她刚到勤政殿门口,就见一身月白色长袍的司空曙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撞了个照面,眸中都有些讶异。
“子言……”
“臣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金安万福。”
“嗯,免礼。”
长公主淡淡道,目光落在司空曙身上。
月余不见,他养白了些,不像刚从陇右回来时那么黑,也不像之前那么消瘦,脸上气色瞧着不错。
司空曙自然感受到长公主在看他,可他并不反感这样的打量,甚至也忍不住看向面前的女子。
她一袭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长挽起高髻,并无太多的装饰,只简单戴了一朵珠花,斜插了一支金菊点翠折枝簪。这般打扮,不似以往的艳丽雍容,却有一种不染尘埃的素雅清丽。
她这样打扮,很好看。
司空曙心底做出评价,很快又怔了一怔,只觉得实在冒犯,他凭什么对长公主评头论足呢?
她无论怎样,都是极好的。
他微微垂头,低声道,“听说殿下是去江南游玩了,不知可还尽兴?”
长公主轻声道,“去的时间不好,该是烟花三月下江南才好,冬日里四处都是白茫茫萧瑟一片,没甚意思。”
司空曙沉吟片刻,道,“那待草长莺飞、春暖花开时,殿下可再去江南游玩一趟。”
长公主若有所思的凝视着他,淡淡道,“一个人游玩,再好的景致也难免乏味……”她捕捉到司空曙微抿的唇角,挑眉道,“到时候再说吧。”
这话,司空曙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朝一旁退去,道,“想来殿下是寻陛下有事,那臣就不耽误,先行告退。”
长公主“嗯”了一声,便自行往殿内去了。
司空曙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朝着她的背影看去。
与此同时,他心头生出一阵恍惚来——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仿佛从前,他就这样盯着她的背影看过千百次似的。
心底那个疑问越来越大,他渐渐地收紧手指。
是她么。
床柜里收藏的那个木雕人偶,心底那怅然若失的一部分,难道是长公主么?